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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醉皂】一折選自《紅梨記》,講的是衙門皂隸陸鳳萱喝醉了酒,卻被趙老爺派去處理公務,算得上是昆丑中頂著名的一折昆戲,圓圓當日在古月樓,也沒少聽過這出,只不過那時也只是一絲半縷的聽聽罷了,哪有這等功夫正兒八經的欣賞呢。
聽得鄒樞說這位丑角兒是打揚州過來蘇州,才個把月,年歲也不大,演起昆戲來極有靈氣的,扮什么像什么,往常在臺上,總能把觀眾逗得不行,陳圓圓心下倒也好奇,想看看這位昆丑行當的演員到底有多大能耐,再回想之前自己孤零零的給別人表演,抬頭看看坐在自己身旁的鄒樞,竟有些感激他了。
檀板,竹笛,清亮沒有雜音的伴奏,昆曲的配樂總是簡單明凈的如同清泉,戲臺左側“出將”簾布被挑開,一個搖搖晃晃的皂隸便出現在了戲臺上。
只見那人一步三搖,倒像是就要跌倒了一般,再看臉色惺忪,一派懵懂醉態,略站穩了些,開口說道:“喝道聲聲響,跟官日日忙在下非別,我乃雍丘縣正堂四班上一個嫡嫡親親的皂隸,陸鳳萱的便是。”
那皂隸的念白全用揚州話,口氣油滑,卻又強作正經,真真好玩,陳圓圓笑呵呵的看著戲,等著他下面的話。
皂隸繼續往下嘮叨,“今天我家老爺坐堂審了三樁奇案”,圓圓心想,“什么奇案啊?”
皂隸一本正經的說,“這個第一樁,兒子告老子忤逆不孝。”話音剛落,就是一片笑聲,“第二樁,和尚和尼姑打架。”圓圓抿著嘴笑,回頭看看鄒樞,“和尚怎么跟尼姑混到一塊去了,他們打架卻也不知道為了什么呢?”
鄒樞壓低聲音,悄悄回說,“這叫不打不相識。”
卻看那皂隸,表情忽然變得無比嚴肅,晃著手,比劃著繼續往下說道,“和尚和尼姑打架,嘿嘿,列位不知道,那個尼姑”正說著,皂隸一揮手,“嘩,一把抓去了和尚頭上的一把頭發”,皂隸笑笑,另一只手抬起來,又一揮,“和尚這么一抹,抹去了尼姑的一嘴胡子。”
哄堂大笑,陳圓圓拿起團扇,悄遮半面,也呵呵笑了起來。戲臺上那個皂隸越說越得意,眉飛色舞,繼續胡說,“這個第三樁,哎呀不得了了,來了十七八個江洋大盜,打劫一個討飯花子的破砂鍋。”說到“破砂鍋”皂隸還用兩只手比劃來著,底下的觀眾已經笑成了一片,圓圓淺淺笑言,“這可真是喝醉了酒的,滿嘴里胡說,哪里有和尚長頭發,尼姑留胡子的。”
接下來就是唱了,一支【粉蝶兒】“醉眼生花步履疲,辨不出高低平凹。”唱了兩句,這皂隸又停下了,一臉疑惑的自言自語,“平日的酒都吃到肚子里頭今日的酒怎么都吃到腿子里頭”,想來便是吃醉了酒,走路吃力罷了。“我將這手兒搬運足前胯”,皂隸真個伸出兩手,彎下腰去,輪番搬運著兩條腿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