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姐姐，你快穿上襖子吧。”顧福年無奈扶額，也不知道于子翠哪根筋搭不上了，茶會這天偏要穿那立領(lǐng)梅花暗紋對襟襖裙，盤扣上綴著著一白玉梅花壓襟，底下水藍色的流蘇隨著她的走動晃來晃去的，脖子上圍著一圈雪白的方式狐貍毛披帛，只一層薄薄的絨面里子，死活不肯套上棉褲。這人偏偏還掛著病氣，只能耐著性子哄，“你穿上襖子拿上手暖，也雅致的呀。”

　　“又不是七老八十，你看這一圈人，連杜伯都不著厚襖子。”于子翠撅著嘴扒開馬車的簾子，看著窗外的雪壓著樹杈，偶有調(diào)皮的孩童撞一下樹干，雪就簌簌地落下來。臘月的天亮得晚些，這會兒還霧蒙蒙的，街角的小販正從鍋里打出來一碗熱騰騰的餛燉，水汽爭先恐后地往上跑，忽而又消散在半空中。

　　“你別就這樣對著寒風(fēng)吹。你前些日子受了寒氣，這些日子雖說養(yǎng)好了些，嗓子終歸還有些不爽利，你再受著涼，身子骨受不住。”顧福年驚悚地拉上簾子，把人拉到懷里暖手。

　　子修和安年相視一笑，只有顧福年沒有注意到懷里人狡黠的目光。

　　顧安年有過詫異，不知從何時起，顧福年總是下意識地照顧小翠，往日里總是記掛自己的身子骨弱，現(xiàn)在自己出門時也忘了穿上厚棉襖子，顧福年卻是專心地哄著小翠姐姐。自打那日在子修房里見著小翠窩在自家姐姐懷里睡著后，顧安年心里就有了數(shù)，好在子修看上去也是知情的，也沒有反對的意思。

　　好笑的是，打那日起，子修便有意無意讓顧福年跟著小翠姐姐，說是鍛煉一下顧福年的能力，以后好用的上，自己則留在子修身邊學(xué)習(xí)。顧福年問起來，子修說是因材施教，安年性子沉穩(wěn)些，適合學(xué)習(xí)書面上的東西，小翠一個人也打理不過來。安年扶額，自己家姐姐可真是好哄騙，可別以后被人賣了還樂呵呵地幫別人數(shù)錢，想了想，小翠姐姐也不舍得賣了自己家傻姐姐吧？

　　一行人打鬧間就到了游上苑，顧福年先下了車，轉(zhuǎn)身扶過了于子翠，趁機給她披上了羊絨襖子，同時摟住她的肩膀不讓拿下來，一氣呵成，動作之迅速令人咂舌。子修下來后扶著安年下馬車，掌心的手微涼，子修把自己的披風(fēng)解下來，披了上去，又把自己的手暖遞了過去。

　　“心里不舒服么？”子修輕輕摟了摟顧安年，自己家的白菜就這么把別人家豬拱了，子修多少有些愧疚。

　　“不至于。”顧安年搖了搖頭，不理解子修怎么會這么想，“公子，好多人看著呢。”

　　子修失笑，原來小姑娘埋頭是因為這個，不是因為自己家姐姐不照顧自己了。今日游上苑本就比平時要熱鬧些，今日顧福年又被子修拉著做了男子扮相，圓圓的娃娃臉倒是生了幾許別樣的風(fēng)情，跟在子修身后難免耳濡目染，加之本就有些大大咧咧，動作也干凈利落，霸道又溫柔的模樣惹得街邊的女子頻頻回頭，對小翠和安年投來羨慕又嫉妒的目光。

　　“你倒是學(xué)學(xué)子翠，你看她，要是有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子修倒是自在，以前懷里的會是于子翠，只是換了個人，于她而言沒有什么不同的，這也只是為了掩飾自己的真實身份的一個障眼法罷了。

　　“那能一樣嗎？于公子？”顧安年實在沒有忍住，翻了一個巨大的白眼。

　　“也是。”于子修笑聲朗朗，周遭的人頻頻側(cè)目。

　　不請自來的人在雅間里喝這茶，看著樓下兩雙人，嘆了口氣。就算知道都是女子，還是有些不大舒服的感覺彌漫在心頭。

　　“嘖嘖嘖，顧大當家的，你看看，這多般配啊。”洛翕在成功地接收到顧涼的白眼后，直接笑出聲，果然每次看顧涼吃癟是最開心的事情了。

　　“交代你的事情你辦好了么？”顧涼抿了抿嘴，不想搭理身邊的傻子。

　　“當然，不過老顧，你這相當于向她暴露了老杜就是你的人啊，她會接受么？”喝了口茶，心生贊賞，于子修的游上苑生意如此紅火是有原因的，且不說吃食，光是茶水就很用心。

　　雖說現(xiàn)在不如從前那般講究，到底有些人家仍不愿女子拋頭露面，于子修細心地準備了單獨的一層專供那些還秉持著舊式禮儀的夫人小姐或者是隨行的女眷使用。茶水上，茶葉分了等次，也分了不同品類，一是原茶，二是花茶、果茶，三是牛乳茶。原茶多是真心熱愛茶道的人選擇，而果茶和牛乳茶則是女眷選擇居多。

　　“....”顧涼一頓，這種暴露算是試探么？連洛翕都想得明白的事情，子修不會想不出來，子修想出來了之后又當如何。

　　“顧涼，你希望她介意么？”洛翕正了神色，顧涼臉上出現(xiàn)了罕見的遲疑。

　　是啊，希望么？顧涼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介意的話，到底算不算對自己的認可呢？她會不會因此把福年安年他們都撤了呢？撤了是不是表示不愿接受自己幫助？可子修分明就是一個周全又體面的人，她若是接受了那些人，又會是什么意思呢？....

　　樓底下一陣喧嘩擾亂了顧涼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