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國在輕輕推開家門的一瞬間，小心肝兒撲騰撲騰，熱氣騰騰。杜小微見到他，會是什么表現呢？熱情一點，她會笑意盈盈，幾個舞步，長裙會旋成花朵的樣子，把她卷進自己的懷抱；冷淡一點，她會在窗下的沙發上微微抬頭，細長的眼睛瞧過來，微微彎曲的睫毛顫幾下，隨后對他一笑：“回來了。”然后，起身上前，接過他手中的旅行包；溫馨一點，她系著杏色的圍裙從廚房探出腦袋：“你回來了，想吃什么我給你做。”可是，眼前這是什么情況？李建國的眉毛擰緊，那是在控制自己的情緒；眼皮下垂，貌似沒有看見眼前的景象；薄唇撅起，有一絲不滿要泄露了。“通——”手里的旅行包重重落地。
飯桌上的三個人齊齊看向他。
“爸爸，你回來了。”點點一雙眼睛頓時笑成了彎彎的月亮，轉眼間已經挨著他了，一雙眼睛熱切地看了過來——就是萬年的寒冰也該化了。李建國的臉瞬時漾出了暖暖的笑容，蹲下身，“刷——”地一聲，拉開了旅行包，捧出一個大盒子：“爸爸給你買的遙控飛機，打開看看。”
“你也太慣他了，前幾天不是給買了個小的嘛，玩著就行了。”杜小微似乎從來就沒離開過一步。此刻正在他的另一側站著。輕聲怪了他一句。稍微看了看點點，拉起他的手：“你也過去跟客人打個招呼唄。”
“哦，光顧著高興了，都沒注意家里來客了，真是不好意思。”李建國直起身子，由著杜小微把他拉到了客人面前。給雙方做了介紹。
表舅坐直了身體坦然地接受了李建國的問候。隨后，拉開身邊的椅子招呼李建國：“吃了沒有，沒吃的話，叫小微給你盛點米飯。”
李建國眉頭挑了一下，笑了笑坐下了。
杜小微早就盛了米飯端了過來，又另外盛了一碗黃燜羊肉出來：“我還以為你真是下午六點以后回來，還想著這肉要是一直這樣燜到六點以后會是個什么滋味，看來這試驗是做不成了。”
“真到那時候，估計入口就化了。”
“哇，那好像更適合老年人哈。”
“年輕人吃了也不錯，胃舒服。”
“嗯，想不想試試？”
“算了，改天吧，我幾天不在，你也累壞了。”
表舅坐在一邊，安靜地吃飯。偶爾看他們一眼，笑一笑。
點點早就拆開了包裝，對著一架紅色的飛機模型激動不已：“媽媽，媽媽，你看，多漂亮啊。我一直想要這樣的遙控飛機呢。”
杜小微放下碗，過去拉過孩子：“先吃飽了肚子再玩。”
“我吃飽了，早就吃飽了。”
杜小微兩眼一瞪：“真的？”
“真的。”
“好，你過來，我跟你說個悄悄話。”
“什么事？”點點壓低了聲音。
杜小微的面頰貼在點點的臉蛋上：“你做個選擇題；A自己吃飯B我當著客人的面，攆著給你喂飯，你選哪一個？”
點點瞪圓了雙眼，立刻舉起雙手作投降狀；“我投降，我投降。A，A，A我選A。”幾步跑到餐桌旁，拿起筷子扒了幾口米飯，一抬頭看見李建國面前一碗肉似乎對他發出了邀請，毫不客氣地伸出了筷子……
李建國一顆泛酸的心很快就恢復了正常。一碗黃燜羊肉安撫了他的胃，也安撫了他的心。斯斯文文地吃完了飯，慢悠悠地掏出了一包煙，遞給旁邊的表舅。遞過火去，自己也點上了，心滿意足地吸了一口，見兒子媳婦都去了客廳，這才把輾轉在口腔中的那股煙給噴了出來。隔著薄薄的一層煙幕，兩個看起來年鈴相仿的兩個男人互相打量了起來……
“血緣這個東西還真是奇怪，小微家里兄弟姐妹四個人，小微和那三個誰都不像，偏偏是這位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表舅，那一雙長眉和那一對細長的鳳目跟小微的一模一樣。”李建國的心思微微轉了轉，一支煙吸了一半，伸手，將煙按在了煙灰缸里。
“表舅這次來是有什么事情吧？”
“順路過來看看，倒也沒什么事。”
“哦，表舅你不用客氣，我們家建國就一樂于助人的好孩子，你不是想貸點款嘛，你有什么盡管問他就行了。他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杜小微見他們已經吃完了，趕緊沏上一壺普洱茶，放在茶幾上，隨口插了一句，就讓兩個人到客廳坐。自己先去廚房洗出了四只杯子，放在茶壺邊上，再去收拾餐桌。
“先泡上，待會我去洗。”李建國大聲說了一句。
“好，那要辛苦你了。”杜小微一邊應著，又洗了幾個蘋果，擺好了，端到客廳。在李建國身邊坐下。
“不然你們先聊著，貸款什么的我也不懂，我還是去帶著點點玩一會子吧。”
“沒事，孩子一個人也心慌地很。”
“建國啊，你們銀行……”
幾十里外，杜小微的娘家，杜母在自己屋子里，坐臥不寧：“他竟然真的找來了，今天這一招只是緩兵之計，往后我可怎么辦，怎么辦呢？”煩惱地在地上打了幾個轉，又上炕躺著去了……
長途汽車上，杜小菁看著窗外閃過的情景，嘴角是若有若無得笑：“原來還有這檔子事，我說呢，老媽怎么這樣待她，原來如此。丫頭，我也知道你一向待我不錯，不過，你是不是應該對我更好一點呢？”笑著掏出手機看了又看：“我究竟要不要告訴她，她其實……什么時候告訴她真相……”腦海里忽地盤旋起老媽的告誡：“誰也不要說，否則，我們那樣待她，她要是知道了，你讓媽以后靠誰去？丫頭，你們仨有自己的日子要過，媽這身病——負擔啊！”
杜小微的家里，平靜如常。
杜小微和點點在陽臺上研究著怎樣操作遙控飛機。
李建國在客廳里陪著表舅聊天。交流投資心得。
天氣晴好，萬里無云。遠處送來一股清風，從洞開的窗戶里穿過，不知又吹向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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