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早有心理準備，李建國一腳踏進張菲家的家門，還是嚇了一跳：滿地都是玻璃渣。
張菲在沙發上捂著臉，一邊數落，一邊哭。
李建國的大哥李建中坐在一邊，沉默不語。
侄女早躲到了一邊。
父親沉著臉，一言不發。
母親鼓著腮幫子，嘴角向下撇著，好像隨時要哭出來。
自己找個地方坐下。
人還沒到齊，那就只能等著。
半晌，李德終于說了一句：“給建華打電話，催一催，讓他趕緊過來開會?！?p> 李建國慢吞吞的摸出手機：“催啥催，開車的人哪里能分心?！?p> 見老爹對著自己鼓起了大眼珠子，還是一個電話撥了過去：“喂，建華，就等你了，快點。路上注意安全啊。”
放下手機，扭過頭去，對著窗戶發呆。
……
窗臺上，是一大盆蘭草。葉片薄而細長，向四面八方披散開去。仔細看上去，有的葉子已經發黃。
外面，一個瘦小的人影掠過。
“篤篤篤——”有人敲門。
等了半天，居然沒人動彈。李建國只好自己起身開門。
進來的是李建華的妻子哈芳。
“建華怎么沒來？”
“在路上，開著車呢，我先過來了?！?p> 哈芳杏眼一轉，對著滿地的玻璃渣皺起了眉頭。二話不說，去了衛生間，拿了笤帚掃了起來。
沒過多長時間，屋子就整齊了。
哈芳坐在張菲跟前：“二嫂沒來嗎？”
“我代表我們家的意見?！崩罱▏s緊答應了一句。
張菲從鼻孔發出一聲冷哼。
李建國對著窗外看了一眼：“建華來了?！?p> 哈芳趕緊起身開門頭往外一伸，馬上縮了回來：“哎，你看錯了，不是。”眼睛在每個人身上轉了轉，抿緊了薄唇，一只手放在了張菲的腿上。
妯娌兩個交換了眼神。都低頭不語。
又一陣沉默。
“篤篤篤——”門被敲響了。
哈芳跑過去，開了門，進來的正是李家的老三李建華。
李建華打量了一下，擰著眉坐到了李建國旁邊，看向對面的父母。
李德坐直了身體。掃視了一遍：“既然都來了，我們就開會。我說兩件事：第一件就是你奶奶的事，我的老人嘛，花多少，我自己掏。你們一家隨上五百塊錢的禮就行了。這個事，你們有沒有意見？”
“沒意見?！比齻€兒子異口同聲答了一聲。
李老太不滿的撇撇嘴，瞪了老伴兒一眼，扭動了幾下，終于沒說話。
“那我說第二件事情。我和你媽兩個都老了，做不動了，以后過年的時候，你們三個輪流過。以后，我們在每家輪著住一家住一星期。這個事，你們有沒有意見？”
兄弟三個面面相覷。
李建國：“輪流過年也對，一家住一星期我就想不通了。你們為什么要這樣，這樣做對你們有什么好處，天暖了好說，天冷的話，你們這樣跑來跑去不怕生病呀，再說，你們又不是沒房子?！?p> 李老太：“是不是小杜不愿意我住你們家，不愿意我也要住，我把你們養下了，你們就要給我養老?！?p> 李建華：“這不是愿意不愿意的事情，我們的意思是你們上了年紀，這樣來回的折騰身體受不了。再說，你們新樓房也買了，不是也給你收拾好了嘛?！?p> 張菲：“要不就一家一個月也行，你們也少跑幾趟?！?p> 哈芳：“大嫂說得對，你們上年紀了，還是要注意身體?！?p> 李老太：那誰家要是碰上了大月，多出一天，她愿意嗎？“
張菲和哈芳吃驚的看向婆婆，難道在婆婆眼里，我們就是這樣的人？一氣之下，扭過頭去。
李建中沉默了半晌，看向自己的父母”算了，你們說怎么辦就怎么辦吧，你們老人的意思我們做兒女的也不好違背?！?p> 李德：”那從這禮拜開始，我們先住老大家。滿了一個禮拜，我們就去老二家，然后是老三家。就這樣，你們還有啥要說的沒有？“
李建國還想說點啥，見老大對自己搖頭，便閉上嘴巴。
家庭會議就此結束。
……
點點被小朋友叫去玩了。
杜小微獨自在家上網看小說。正看到女主被虐得慘不忍睹的時候，門鎖”咔——“地響了一聲。一扭頭：李建國回來了。
”什么事，這么長時間？“
”沒啥，就開了個會?！?p> ”哦?！?p> ”又有什么新政策出臺了？“
”一個，就是以后過年輪著過；一個就是以后每家一周輪著住。“
”OH，MYGOD！“杜小微簡直啼笑皆非：”過年輪輪也沒啥，就是干嘛要一家輪一周啊，身體受得了嗎他們？“
”沒辦法?！?p> ”你也不發表個意見，就你爸那身體，折騰出毛病怎么辦？’
“說了，不聽你能怎么辦。”
杜小微無語。
別人家的老人輪著住，那是子女不孝，沒人管。自己家的老人放著這么百依百順的兒子媳婦，居然自己要輪，啥情況這是？反躬自省，自己妯娌三個好像都沒有什么不良跡象。也就今天張菲被逼急了，發了個脾氣，摔了個花瓶——還是自家的。老兩口活了大半輩子，千錘百煉地，就這么點子事情，不至于如此吧？老兩口兒這是無聊了逗大家玩嗎，還是兩個人都有自虐傾向？
暗暗地把自己娘家和婆家比較了一下，杜小微覺得這個世界真有意思：婆婆好的，媳婦毛病多，媳婦好的婆婆毛病多。這婆婆媳婦關系好的還真是鳳毛麟角。
已經習慣了接受公公婆婆單方面決定的杜小微稍微迷茫了一下，也就不多想了。在老李家，兒媳婦啥時候都是外人，多想無益，人家做了決定，你記得配合就好。配合不好，你記得回避也行?？傊?，就像那戲里演的，后宮不得干涉內政。一個新社會的平民百姓，整得就象封建社會，皇帝他家一樣！
網上，那部小說里男主虐女主虐得杜小微不忍再看。于是讓開座位，讓李建國去虛擬世界砍砍殺殺，也好發泄掉那窩了一肚子的火。自己去了次臥，看有什么不妥之處，再收拾收拾。
……
星期天早上，李建國去加班了。點點也早早去找他的小朋友。十點多的時候，老兩口捏著一些碎紙片，又來了。
“昨天才開的會呀，今天怎么就變了？”不去理論杜小微的滿臉疑惑，公公婆婆神神秘秘的進了次臥，關上了門。
杜小微看出來是要她回避的意思。于是打開了電視，自己找了個原聲電影放大音量，看了起來……
次臥里，李老太把那些碎紙片一張張擺開，又算了一遍，地確認無誤之后，沖著老頭子嚷了起來：“就是少了兩千呀，你問問你兄弟，這兩千都花到哪里去了？”
“你算得不對，你再算一遍。”李德好脾氣的看著老伴。老家的兄弟把老人這些年的開銷都記了帳。大兒子回來的時候，把這些賬單也帶了回來。從早晨一起床，老伴兒就嚷著要算賬，沒想到她這一算，短出來兩千塊錢。
“你問問，他們把我這兩千給花到哪里去了?！?p> 李老太，氣沖沖的嚷著。
杜小微調了幾次音量都沒蓋住婆婆的嚷嚷聲。
干脆關了電視，從地毯上起來。
次臥的聲音低了下去。
杜小微穿了拖鞋，直接推開次臥的門。
正爬在床上加加減減的老兩口吃驚的看了過來。
杜小微雙眉微皺，看向婆婆的眼神多少有些不滿：“媽，你別再問了。兩千塊錢，老人花了也就花了，能有多大的事。你還有三個兒媳婦，你是不是該給我們作個好榜樣？”
李老太瞠目結舌。
李德面紅耳赤。
杜小微不管不顧地說完，一轉身，回到客廳。脫了拖鞋，又打開了電視。滿屋子都是嘰里咕嚕的外語。
“不就兩千塊錢嘛，你的兒子每年給你幾個兩千，我說過啥，虧你還是做了多年婆婆的人，這樣對待自己的婆婆?！倍判∥⒀劬Τ蛑娨暎睦飬s鄙視著婆婆。感覺像不小心吞了個蒼蠅——咽，咽不下去；吐，吐不出來。
李老太下了床，拿了幾張碎紙片，蹣跚著到了客廳，瞪著杜小微：“就是少了兩千啊，要不你拿過去算算，前些年，我們一年給六百，去年癱在炕上，給的就多了，一年給兩千，兩千塊呀！”
杜小微站了起來，瞅也不瞅那些賬單，只是吃驚的看著自己的婆婆：“她怎么是這樣的？這帳，我要不要給她算？”
就在杜小微猶豫之際，看見公公雙眼通紅的走出來了。不看兒媳婦也不看老伴兒一眼李德一語不發，迅速戴了帽子，疾步朝門外去了。
李老太手里篡著帳單，向前遞著。見媳婦并不接，遲疑了一下，忿忿地望著老伴，還是跟了出去。
偌大的一個家里，又是杜小微一個人了。
公公婆婆莫名其妙地來，又匆匆忙忙的走。
留了一屋子的怨氣。
“該透透氣了?！倍判∥⒀杆俅蜷_幾扇窗子。自己大口喘了喘氣，
隨后，慢慢坐到地毯上。，扭頭望向門口，細長的眼里出現了一絲嫌惡：“就這樣，還好意思要求自己的媳婦這樣那樣。你也配！”
站了起來，關了自家的門，生起了悶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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