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今天似乎特別有興致,連帶的話也多說了幾句。雖然只是幾句,卻也是比這些天加起來,還要多上許多。
“怎么了?接到任務了?”這是第一句。
雖然小六早就猜到年輕人已經知道自己探子的出身。但是,就這么被突然點破,還是在剛接到任務,就被點破。小六有種渾身被人看了個通透的感覺。那感覺,涼颼颼的。
這種感覺并不好,再加上這幾天從年輕人身上感受到的那股子的冷意。小六突然渾身一顫,如墜冰窖。
所有的探子,幾乎都沒什么好下場。所以,小六只覺得自己的路,也該到頭了。
可是,那一劍卻是遲遲沒有到來。
然后,小六就看到了那雙眼中所蘊含的笑意。
當然,這種笑意此刻在小六看來,更像是一種戲謔。貓捉到了老鼠,卻并不急于一口吃掉的戲謔。
所以,小六更加的恐懼。沒有人面對生死,可以不恐懼的。
但是,年輕人接下來的那句話,卻是讓小六有種再次被人潑了盆冰水的透骨感。
“門框上的那個鬼臉畫的并不怎樣。”
年輕人指的門框,自然是進門處的那個門檻上,確實有著一個鬼臉。
那是幾天前有人畫上去了。也是他們彼此間聯絡的一個暗號。
為了不引人注意,再加上那鬼臉本就極小,且又是在一個極不起眼的角落。原本小六是想著這兩天多在門檻上蹭幾次鞋底的泥,也就沒了。
可是,偏偏就在當天就遇上了這個年輕人。然后,就再也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動作了。為的,便是存上一絲的僥幸,沒有暴露的那么徹底。
這幾天那年輕人足不出戶、小六還以為至少保存了一些秘密。卻沒想,對方還是知道了。只能說,在對方跨過門檻的那刻,便已經洞悉了所有。
而年輕人接下來的這句話,更是讓小六心驚肉顫,“讓我猜猜!你的任務與我有關?”
年輕人的語氣雖然帶著一絲詢問,但那神情卻是十分的篤定。
“你想怎樣?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小六顫聲道。
這世間沒有人喜歡被探子盯上。否則數天前,這條小巷也不會多出那么幾具尸體來。
不過,正是因為預見到了不能再壞了的結局,小六反倒沒了那么多的負擔。想著傳聞中的那些前輩
既然暴露,小六也打算硬氣一次。因為他所聽所聞中的那些前輩,都是如此。
只是,小六遲遲沒有等來那把劍。那年輕人沒有動作,依舊這么靜靜的看著小六,就如這些天來一樣。
“讓我想想,你已經猜到了我可能是任務中的目標。所以我很好奇,作為一個探子,為何沒有及時上報呢?”年輕人看著小六,似笑非笑道。
這句話問的小六有些無言。半生的探子生涯,竟然就這么鬼使神差的生出了那該死的好奇心。說是該死,因為對于一個探子來說,無謂的好奇,真的要不得。那可能致命。
看著小六閉口不談,卻又一臉的糾結,年輕人釋然的一笑。然后不知從哪里掏出了一件物事,朝著小六拋去。
小六下意識的接在了手中,忘那一看,一張鬼臉赫然映入他的眼簾。與自家門框上的別無二致,只是大上了許多。
這個世界,大小有的時候便代表了次序。
大的鬼臉,也可以稱之為大鬼。那么,大鬼趨使小鬼,自然是順理成章的了。
小六愣了半晌,他沒想到任務上的目標,竟然是只大鬼。
如果說,先前他還不曾因為自己的一時好奇,而沒有按照流程上報而后悔。
那么此刻,小六是真后悔了。沒有人會在被上級揭露出錯漏時,不后悔的。
好奇心,真的是要不得。
小六想著,難怪先前年輕人的臉上總是掛著莫測高深的笑容。原來,那只是在等著自己看清自己的錯漏,然后心服口服。
“其實,你做的不錯。”
小六等著的處罰一直沒來,反倒是聽到樂年輕人的這么一句話。似是褒獎。
“如今的泰安,并不太平。知道的人越多,變數也就越多。如此,倒也安靜。”年輕人說道。
“是。”
對方既然亮出了大鬼的憑證,想著對方極可能就是傳說中的那位,小六便是一陣激動。連帶著回答時,也是一臉的嚴肅,顯得緊張,而謹慎。
“好了,自己家里,何必拘束。”年輕人似乎也感覺到了小六表現出來的拘謹,揮手笑道。
“小人不敢。”小六恭敬道。
“既然如此,我們來說說正事。如今城內可有異常?”年輕人問道。
“看似風平,實則波濤暗涌。如今城內盡是各派的眼線。似有大事發生。”小六說道。
“那么你覺得會是什么大事呢?”年輕人問道。
“坊間傳言,八月十五江湖各大高手將齊聚泰山。據說,爭的是那天下第一的位置。”小六說著朝著年輕人望了過去,似有詢問之意。若是坊間傳言屬實,那么,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定然收到了邀請。
“你這個滑頭。”感受到了小六眼神里的意思,年輕人笑罵了一句。
“小人不敢。”小六連忙低頭稱罪。
“坊間流傳確實不假。只是若是流傳開來,只怕又是一場禍事。”年輕人說道。
“大人考慮的是。”小六說道。
“好了,傳聞中的泰山鷹眼,哪里能是這副模樣。叫人瞧見了,笑話。”年輕人揮手道。
“鷹眼?”小六一愣。這個稱號聞所未聞,想著這極可能是自己流傳在組織內的名號,小六便是一陣激動。
這也難怪,這么多年小六便不曾出過任務。有的,也只是他單方面的對外送出情報。但也不曾收到過點滴的回應。
小六本以為自己早已經被遺忘。卻沒想到,今日竟然得知了鷹眼這樣的稱號,頓時喜上心頭。要知道,探子早已沒了姓名。留下的只能是個名號。而鷹眼,便是小六留在這世上的痕跡。
“泰安鷹眼,毒辣至極。想來這些天不會沒有什么收獲吧?”年輕人說道。
收斂了心神,那一絲的欣喜也被小六壓回了心底,“如今泰安眼線遍布,只怕是別有圖謀。大人還是早做打算為好。”
各派高手決戰泰山,雖未流傳出去,但在各派的核心圈子里,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不管是出于什么明里暗里的原因,如今的泰安,早已經被一張無形的網所籠罩。
因為,出了泰安,泰山便在眼前。
小六依然擺攤、收攤。但那一雙眼睛,早已經將泰安里的點滴,全都記在了心頭。然后,一一流入了那條巷子里的小院。
而與此同時,各派也按部就班的將自己的影響力,從泰安這方城池,向著城外伸去。
有人會問,各派勢大。為何不直接占據了那泰山,來個堅壁清野,清掃閑雜,不是一勞永逸?
話雖如此,但卻是說不通。為何?因為在那泰山之上,有廟。供著的,是那天地三清。
有廟,便是有主。那么,自然不能這么空口白牙的染指。因為,有違正道。而那泰安城內,最不少的,便是正道。
比如,那位老先生。
老先生不喜歡別人管他叫前輩。因為,他自詡是個書生,做著教書育人的事,自然該稱先生。
當然了,更多的人,習慣了稱他為院長。因為,當年的那個先生,教出了許多的先生。而他自然便成了那間書院的院長。
那間書院,叫浩天。而院長,便是姓陽。
天下皆知,那書院在浩城。老先生如此年歲,本不該奔波。
但浩城本就離泰安不遠,而那泰山之巔,又哪里能少了他的一席。因為,老先生除了教書,還授武。而他,早已跨過了那天人之線。
陽院長站在窗臺前,看著穿外熙熙攘攘的人群,說道:“找到了嗎?”
“學生無能。”在老先生的身后,站著一個儒衣束發發型年輕人,面容剛毅俊朗,正是傅彥舒。
前些天,有弟子稟報,說是城中的探子少了兩個。幾番查詢,發現與那探子一同沒了消息的,竟然還有幾個別派的探子。
探子本就朝不保夕,沒了蹤影一點也不奇怪。可問題是,根據情報,那些探子似乎是發現了什么異常,前去探查后,失了蹤跡。
如此時期,絲毫的異常都不能放任。于是這些天
既然是異常,自然不能不注意。于是,這些天來,傅彥舒便一直張羅著此事,以防萬一。
只是沒想到,傅彥舒乙經聯合了探子失蹤的門派,一同探查。眼看著八月十五將至,卻是依然毫無頭緒。
“查不到,便是查到。”老先生回過身來,輕輕的拍了拍傅彥舒的肩頭。
“嗯?”傅彥舒欲言又止。卻發現老人如般平靜的雙眼,似乎極具感染力,竟是讓他的心境平和了不少。
心境平和,細想著老人先前的那話,傅彥舒似乎會過意來。略帶驚訝的說道:“先生的意思是?”
“孺子可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