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殘局（上）

　　鹿泉鎮迎來了和平。

　　貧民暴動、暗影工會搗亂、獸潮威脅，統統成了過去。

　　活下來的人們正在收拾一片狼藉的戰場。

　　士兵的尸體、難民的尸體、野狼的尸體、魔獸狼的尸體，在圍墻內外四散分布，死狀慘烈。

　　收尸的人不光有那些士兵，也有幸存下來的難民，他們臉上看不出悲傷，只有麻木的表情。

　　上百人的收尸隊伍，面對著同類和狼群的尸首，沒有吵鬧，沒有叫嚷，只有靜悄悄的、整齊單調的動作。

　　教堂下面的小山坡上，臨時搭起了一座焚尸爐，爐火熊熊燃燒，死者的尸體一具一具被扔進去，也沒有人哀嚎痛哭，只有那些眼看著親人被火焰焚燒殆盡的人，才會抹一抹通紅的眼角，擦掉即將干涸的淚水。

　　鎮長大宅里，教堂里的老神父正在給馬卡連柯處理后背的燙傷，齊格林脫掉了上衣，米婭正在給他肩膀和胳膊上的傷口纏繃帶。

　　維利勛爵滿是欣慰的坐在蕭湛旁邊，護衛山姆和他的兒子兒子西蒙跟在后邊。

　　伊凡幾人一直坐在旁邊，緊鎖著眉頭不說話，大廳里氣氛沉悶。

　　鎮長和其他幾個貴族坐在靠近廳門的地方，臉色局促，像是等待著審判的小偷。

　　一名士兵跑了進來，見到這副陣仗，小心的看了看鎮長，又看看馬卡連柯。

　　馬卡連柯問道：“出了什么事？”

　　“暴民的尸骨已經找到了，”士兵趕緊說，“就在森林入口的山谷里，都被狼群吃光了，只剩下骨頭和衣物還能辨認出來，八百多暴民，看樣子是全部死了，就算有逃生的，也不會超過二十個。”

　　眾人聽了，臉色沒有什么變化，只有鎮長幾人稍稍松了一口氣。

　　“我們的傷亡呢？”馬卡連柯又問。

　　“士兵傷亡過半，只有四十人還保留著戰斗力。”士兵說，“鎮民死亡二百多人，大部分是跑出去被咬死的，僅有三十幾個是后來被闖進來的野狼咬傷咬死的。”

　　“狼群怎么樣？”旁邊的李奧問道。

　　士兵看了看馬卡連柯，有看看李奧，才說：“狼群留下了六百具尸體，其中三百多只都是被魔法殺死的。”

　　“也就是說，治安隊傷亡六十多人，殺死了三百頭狼？”李奧問。

　　“是這樣的，”士兵說，“治安隊有時候也會到森林里去狩獵，個個都是有獵戶身份，遇上尋常的野獸，都有辦法對付。”

　　李奧又問了幾個問題，才讓士兵退下。

　　“接下來，你們有什么打算？李奧？”馬卡連柯問。

　　現在，佛羅茲已經死了，李奧成了支援隊伍的臨時領隊，馬卡連柯雖然不知道佛羅茲為什么針對自己，但也知道支援隊伍本很是沒有問題的，所以，在佛羅茲身死之后，也沒有過度深究。

　　當然，蕭湛明白其中的原因，但他不會說出來。

　　“確定這里的危機徹底解除之后，我們就會回巴瑞亞魔法師協會交差，”李奧說，“直到所有戰亂結束，我們就回圣青學院。對了，讓士兵們把佛羅茲導師的遺物收拾一下，我們必須帶回去?！?p>　　馬卡連柯點點頭，說：“好吧，或許我會給們一同離開?！?p>　　“馬卡連柯老師，你會去密林城嗎？”蕭湛突然問。

　　“嗯？”馬卡連柯望著蕭湛，奇怪的說，“肖恩，我為什么要去……”

　　蕭湛趕緊問維利勛爵：“父親，你沒有把我的信交給馬卡連柯老師？”

　　維利勛爵恍然，面露愧色：“啊，當時暴民來得突然，魔獸有來搗亂，我，我根本就沒能把那封信帶出來……”

　　“什么信？”馬卡連柯奇怪的問。

　　“假期試煉的時候我回家，聽說老師您去了南邊的沼澤，就給您留了一封信，本以為您回來就能看到，沒想到……”蕭湛把事情來由說了一遍，最后說，“您可以去一趟圣青學院，莫里埃老師有重要的事情跟您說。對了，還有緹蕾娜導師……”

　　伊凡幾人靜靜聽著，聽到“緹蕾娜”這個名字，都瞪大了眼睛。

　　馬卡連柯更是神色大變，坐在椅子上的身子都不由自主的挪了挪……

　　“請不要動，法師大人！”老神父不滿的說了一句，“正在給您療傷?！?p>　　伊凡和蕭湛、安德烈交換了眼神，大概明白了佛羅茲為什么針對馬卡連柯。

　　米婭給齊格林包扎完畢，回到安德烈身邊坐下，說道：“馬卡連柯大人原來是緹蕾娜導師的朋友?！?p>　　馬卡連柯有些走神，蕭湛卻道：“米婭，多虧了你的提姆幫我擋住了黑狼，但是，很抱歉……”

　　“沒什么的，”米婭勉強的擠出一絲笑容，但還是沒笑出來，“提姆本來就是你送給我的，雖然還沒有經歷過真正的戰斗，但它是為了救你而死的，你救了我，又把它帶到我身邊，它又救了你，這一切，我覺得都是命運的安排，提姆的犧牲是有價值的！”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角有點點淚光。

　　安德烈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都是蘇，成天沒事抱著個寵物跑來跑去，”齊格林穿上衣服，說，“真正的強者，根本就不會依靠寵物來提升戰斗力！當然，女孩子也不需要太強的寵物！肖恩也是，給女孩子一只山羊做寵物，就你那個奇怪的腦袋想的出來，別傷心，米婭，下次叫安德烈給你抓一只個頭小一點的?！?p>　　蕭湛苦笑，米婭沖齊格林點點頭。

　　“嗯，好吧……”馬卡連柯出神半天，仿佛根本沒有聽見少年們的談論，說道，“我和你們一起去圣青學院。”

　　“那再好不過，”李奧說，“順便也幫我們一起向學院解釋一下，佛羅茲導師的死，純屬意外。”

　　“沒問題，”馬卡連柯點點頭，說，“不過得等一等，我需要把鎮外的圍墻加固一下再走，對了，幾位同學當中有沒有修習土系魔法的？”

　　幾人齊齊搖頭，馬卡連柯說：“那，肖恩來幫我一下吧，你是木系，正好配合我?！?p>　　蕭湛連連點頭，說道：“沒問題的，馬卡連柯老師。”

　　“好了，今天已經很晚了，大家都休息去吧，”馬卡連科說，“我去裝幾個魔法陷阱，省得有別的魔獸過來。”

　　“我們也一起去吧，”李奧和齊格林說，“我們都學過一點。”

　　“那好，”馬卡連柯說，“別的事明天再說?！?p>　　眾人各自散去，伊凡幾人跟著蕭湛和維利勛爵一起住進了原本屬于女戰士卡蓮娜的宅子。

　　維利勛爵又擔心又高興，似乎有很多話要對兒子講，但見大家都累了，也沒有多說什么。

　　經歷了整整一天的奔波，加上一場大戰，少年魔法師們可真的是累到不行，很快就入睡了。

　　蕭湛剛睡下去，意識就回到了森林中部。

　　醒來睜開眼睛，蟒身依舊是呈“S”形盤在地板上，四個爪子的鼓包稍稍變大了一點。

　　看著鼓包，又晃了晃頭頂的犄角，蕭湛突然想起前世的一些文字，低聲念道：“鹿角、虎眼、獅鬃、蛇身、鯉鱗、鷹爪、馬齒、牛耳……照這么下去，我離修煉成龍，還早的很吶……或許，這些描述并不完全準確，否則，這《蒼蛇化龍術》起碼也有八九個境界變化，我才修出來兩個，路還長著呢！”

　　旁邊輪著吸收魔力的是疾風雕，蕭湛直接叫醒了它。

　　“老板，您醒了？”疾風雕有些驚訝，“今天的安排您還滿意嗎？”

　　“還不錯，只是最后關頭差點把那個人類的分身燒死。”蕭湛淡淡的說。

　　“怎么會！”疾風雕嚇了一跳，趕緊說，“我交代了奧爾夫的！天吶，老板，那，您占據的人類身體，已經壞掉了嗎？我馬上叫手下另外找一個去！”

　　“沒那么嚴重，再說人類身體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占據的，而且，我有意外的收獲，”蕭湛說，“但是，這樣的事情，我不希望有下一次，叫奧爾夫加強管教，還有你的手下，最好都能聽懂所有的命令?！?p>　　“我們一定好好管教手下！”疾風雕趕忙說，“老板您這次有什么事情要辦嗎？”

　　“我只是回來看看，”蕭湛說，“領地里的一切還正常嗎？”

　　“一切正常，只是潘夏克采的鹽礦太多了，但不知道能不能停下，所以，都堆在湖邊的房子里，都快堆滿了？”

　　“堆滿了？這么多？”蕭湛有些意外，“嗯，俺就暫時停下來吧，看看，嗯，附近似乎沒有什么大型的礦產……”

　　“礦產？就是人類用來制作武器的那些黑石頭，是叫鐵礦嗎？”疾風雕說，“德拉爾和萊拉的領地東邊好像有。”

　　“鐵礦？”蕭湛眼睛一亮，但一轉念，說道，“那里不是空著嗎？”

　　“那里是他們和一頭血鬃獅子地地盤交界，血鬃獅子的父母都是高級魔獸，所以，沒有誰敢去搶?！?p>　　“血鬃獅子，父母都是高級魔獸？”蕭湛心里一沉，搖搖頭，“暫時還是先別管了。”

　　疾風雕眼巴巴望著他，他只好說：“現在已經是春天了，讓手下們多生點崽子，哪怕少做一些肉干，也要把狼群的數量擴大，就這樣吧！”

　　疾風雕點頭說：“好的老板。”

　　意識回到鹿泉鎮，蕭湛也沉沉睡去，直到天色大亮。

　　接下來，他跟著馬卡連柯，加上黑立溫，一起把鹿泉鎮的小圍墻加高拓寬了一倍，還種上了尖銳的荊棘刺，鎮民們開始忙著在上面建造瞭望臺和垛口，把原先低矮的圍墻建成了堅固的城墻。

　　第三天，支援隊和馬卡連柯一起，帶著幾位家宅盡毀的貴族上路了。維利勛爵好歹還有幾名手下，另外幾個貴族都成了孤家寡人，都需要回程避難，等戰事過去再慢慢恢復家族領地——或者徹底沒落。維利勛爵隊蕭湛是越來越滿意，馬卡連柯也不時地問蕭湛一些學業中的細節，都沒有看出蕭湛的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