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見魏玩放下了筆,也不再那么拘謹,連忙好奇的問道:“小姐今天怎么突然來了興致?自從您嫁給姑爺之后,好像很久沒有寫詞了。”
魏玩微微顰眉,歪著頭想了想說道:“真的有很久沒寫了嗎?”
“嗯,差不多有半年多沒寫了。”小翠掰著指頭數了數說道。
魏玩點點頭,不再說什么,心里卻有點五味雜陳,不由得感慨:原來婚后的生活,比自己之前想的要復雜的多。
其實凡是和藝術相關的創作,都不是憑意志力可以強行完成的。作詩寫詞譜曲編小說,一切都是得心中有所想,筆下才能有所指。正所謂文思才能泉涌,腦袋空空如也,自然是寫不出東西。如果還強迫自己去創作,只會增加對創作排斥和恐懼。
魏玩突然有些意興闌珊起來,將毛筆隨手丟入筆洗當中,轉身對小翠說道:“我突然有點累了,伺候我上床歇息吧。”
“是,”小翠答應一聲,去將水盆端起來,又說道:“哎呀,這水都涼了。小姐,您要不先看會書,我去打盆熱水就回來。”
魏玩擺擺手,說道:“算了,今天就先不洗了。突然感覺頭有點不舒服,幫我把衣服換了就歇息吧。”
小翠只好將水盆放下,過來邊幫魏玩脫去外面的衣裳,邊說道:“小姐不會是感染風寒了吧?時間真快,都已經秋天了。現在晝夜溫差大了,明天我讓廚房煮點板藍根送過來。小姐您要是病了,老爺和姑爺非打我板子不可。”
“爹爹每天忙于應酬,回家這幾天也就剛才在飯桌上見了一小會。還來不及說說話,又被知府的人接走了,就算我真的病了他也不會知道吧。相公他就更加……”魏玩不知道怎么突然傷感起來,話也說不下去了。
小翠畢竟是打小就跟著魏玩的丫鬟,立馬感覺到了小姐的不對勁,連忙說道:“小姐,您這是怎么了?是不是小翠哪里做錯了,惹您不高興了?”
魏玩掩飾著輕聲笑了一下,說道:“哪有什么不高興,自古逢秋悲寂寥嘛。看來這天是要轉涼了,明天你去讓人扯幾匹布回來,給我做幾件厚點的衣裳來。還按我之前的尺寸,我有點犯懶,不想量尺寸了。”
小翠點頭稱是,將換下的衣服掛在床頭,又扶著魏玩躺下歇息。轉身去將房間幾處的蠟燭都吹熄滅,這才睡到魏玩拔步床內的腳踏上。
黑暗之中,魏玩面無表情的躺著,睜著兩眼卻沒有神色,如同放空一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魏玩翻了個身,背對著小翠說道:“小翠,明天你準備點吃的,去送給小院閣樓的那位公子。我明天想陪去陪娘親呆一會,你就不用管我了。”
“哦,”小翠身為丫鬟,每天起早貪黑,此時已經困得不行了,答應一聲便睡著過去,也沒問王路是啥時候清醒過來的。
“唉……”魏玩發出一聲輕嘆,心中浮現出那個人的名字,她知道,自己今夜已無法入眠了。
不知道什么時候,外面突然開始下起了雨。淅淅瀝瀝,清清冷冷,宛若跌落千針萬線一般,從天上落入人間。立秋過了快一個月了,陣陣秋風吹起,一股一股的涼意敲打著窗牖,發出陣陣的聲響。
小翠右手舉著傘,左手拎著食盒,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小院的閣樓方向走去,口中還不停的抱怨著:“小姐也真是的,干嘛救這個人,竟然還要我給他送飯!這種人餓死了最好,活著也是浪費糧食。”
魏玩的香閨之中,王路同樣也是昨晚失眠,臨近天亮才將將酣然入夢。
“吱呀”一聲,小翠兩手都被占著,只好將房門踢開。進來后把食盒放到房間中間的茶幾上,才騰出手去收雨傘。小翠也不著急把飯菜拿出來,先到床邊看了看王路。這一看不要緊,真叫人氣不打一處來。
小翠氣呼呼的說道:“嘿,這家伙還真不當自個是外人啊。醒了也不說一聲,吃的一片狼藉,還把菜湯滴到被褥上了,真是豈有此理!”
王路昨晚吃罷飯后,到這時候剛好消化的差不多,突然“卟”的一聲放了個屁出來,然后睡夢中迷迷糊糊的抓了抓自己的屁股。
這一下子徹底把小翠激怒了,隨手操起旁邊的雞毛撣子就朝王路身上打去。王路這時候剛好夢到在抱著吃全家桶,突然感覺到身上疼起來,頓時醒了過來。
王路發著癔癥說道:“唉?我的雞呢?”
“你還想要雞?你是不是還要逛窯子啊!”小翠又用雞毛撣子敲了敲床框說道。
王路這下才清醒過來,不好意思的傻笑兩聲,說道:“哎呀,對不起對不起,讓這位姑娘見笑了。真是夢里不知身是客啊,姑娘這一雞毛撣子下去,算是又把我拉了回來。”
小翠愣了愣,沒想到這個人既有禮貌,又有才學。自己本來只是個使喚丫頭,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連忙紅著臉說道:“公子多禮了,那個,小姐讓我給你送點吃的過來。”
“啊!魏玩姐姐沒來?”王路聽罷,心中升起莫名的失落。
“嘿,你怎么直呼我們家小姐的芳名呢,剛才還覺得你有禮貌呢。現在一看啊,果然也是個登徒子!”小翠氣得連連跺腳說道。
其實王路是知道古人一般不能稱呼名字的。三國時期,馬超給蜀國皇帝上書,還是寫道“孟德殺我全家百余口”。他殺了你一百多口,你還得叫他孟德,要不然證明你這個人沒文化。
關鍵是在文朝位面的時候,由于趙偉被王路的神通廣大給嚇著了,所以認為王路并非常人,被叫偉哥也就沒有加以阻止,包括多次王路喊趙仡全名等等。而到了本位面的宋朝時期,接觸的又都是下九流的老板姓,連飯都吃不飽,誰還有工夫分什么名啊字的,叫狗剩的多了去了。再后來見到岳飛的時候,也都是尊稱為岳將軍。
所以王路想當然的就以為無所謂了,只是書面語需要用字,口語上大家相互稱呼而已。米芾還被叫做米顛呢,也沒見他不高興。不過米芾無所謂高不高興,大概是因為他本來就跟瘋子沒啥區別。
想到這里王路連忙改口說道:“哎呀,你看我這腦袋,肯定是前段時間摔糊涂了。那個,玉如姐怎么沒來呢?”
“哼,這還差不多。”小翠滿意的點了點頭,將手中的雞毛撣子放下,邊收拾王路昨天吃的碗筷邊接著說道:“小姐說要陪夫人散散心,就讓我一個人來了。話說昨晚你們聊什么了?怎么小姐回去就有點不對勁呢?”
“什么叫不對勁啊!”王路好像抓住了什么感覺,但是又不好意思直接問,便略帶諂媚的問道:“對了,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我十五歲了,你多大啊?”
小翠走到茶幾前,將食盒里的飯菜一樣樣拿出來,說道:“我叫小翠,今年已經十四歲了。對了,聽你剛才說的那句詩還蠻上口的,你是不是秀才啊。”
“秀才啊,我應該算是……吧。”王路皺著眉頭想了想,九年義務教育算古代的童生,中考過后上高中就算是秀才了,高考過了上大學則是舉人了。
小翠將昨晚的用過的碗筷放入食盒中,把今天的飯菜放到托盤上,像魏玩昨天一樣,端到王路面前,然后說道:“我就說嘛,小姐和米公子救的人,應該不是一般人。你自己端著吃吧,我先走啦,今天晚點再來給你送一次。”
“別慌走啊,”王路趕緊把托盤放到旁邊的凳子上,連忙拉著小翠的胳膊坐到床邊,說道:“我不餓,你先陪我說說話。我這昏迷了好幾天,許多事都記不起來了,你幫我回憶回憶。”
“公子請自重,小翠雖然只是個丫鬟,但是從八歲就跟著小姐,如今已經六年多了。”小翠被王路后現代的舉動嚇得快哭了。
王路拍了拍自己的頭,哭笑不得的說道:“哎呀,小翠妹子想多了。我不是讓你那個,我去,這越描越黑了。”
王路趕緊運轉起腦子來,醞釀了一下說道:“這樣,你看我知道你的名字了,你也得知道我的名字是吧,這樣才公平嘛。”
小翠蜷縮在床邊,兩手揪著自己的衣角,依然不敢言語。
王路只好繼續說道:“我叫王路,字……我字什么好呢?你們這的人都得有字是吧,那我也得起一個,你等我想想啊。”
“哎呀,算了,這不重要,你叫我王大哥就行,”王路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叫什么字好,直接忽略了這個問題,接著說道:“你說是米公子和你家小姐把我救回來的,那為什么不讓我去米公子家治療呢?把我偷偷藏在這里,豈不是有辱你家小姐的名聲?”
小翠慢慢放松了下來,但還是不敢看王路,低著頭小聲說道:“本來是說要把你抬到米公子家的,但是小姐后來說米公子有點……”
“有點瘋瘋癲癲?”王路替小翠說了出來。
小翠點點頭,接著說道:“所以小姐怕米公子光顧著研究石頭了,就又喊了少爺來,弄了輛馬車把你運回府內。然后也沒敢喊其他人,就米公子和少爺兩人,費了多大的勁才把你扛上來的。”
王路摸了摸自己的大肚子,大概能想到當時是個什么場景,看來自己還是得減減肥。
王路點了點頭說道:“玉如姐真是個好人,不僅心腸好,還想的周道。”
“那當然,我們小姐還不止你說的這些呢,”提到自己的主子,小翠突然驕傲起來,說道:“我們小姐可是文朝建朝以來,唯一的女詞人哦!而且昨晚還剛做得一詞。”
“啊?玉如姐昨晚回去還做了一首詞?寫的是什么……”王路好像聽到兩個不對勁的字,連忙問道:“你剛才說什么朝啊?”
小翠像看傻子一樣看著王路,說道:“文朝啊,太宗皇帝黃袍加身都過去一百多年了。我雖然沒讀過書,但是經常聽老爺和襄陽的名士們之間聊天拿這個開玩笑呢。”
“哎呀我去,”王路一拍腦袋,躺下身哀嚎著:“怎么又坐錯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