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著盛了滿滿的一盤食物回到辦公室,皮卡也被帶進來。我讓皮卡坐在沙發上,把盤子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
“關了你幾天,來,補充點體力吧。”
皮卡用戴著手扣的雙手搓了搓胡子拉碴的臉,看了看面前的盤子冷笑著臉轉向一邊。
我笑笑說:“怎么的?怕我下毒啊?”
皮卡撇著嘴掃了我一眼,沒動也不說話。
我點起一根煙搖頭說:“我要是想弄死你,用得著這么費事么?”
皮卡低頭猶豫片刻,似乎也覺得不太可能,便拿起叉子慢慢的吃了起來。不愧是曾經受過上層社會教育的人,即便這般落魄還能吃的這么優雅。
吃了幾口,皮卡側著腦袋看了我一眼。
“別以為給我頓飯吃,我就會告訴你什么。事已至此,有一頓算一頓,就算明天就死,我也不會出賣總統的。”
我點點頭說:“當然。你放心,你吃著,我說著,聽不聽在你。你也可以問我問題,我會回答。但是我保證不問你任何問題。”
皮卡吃了幾口羊肉,剛想開口,看了我一眼,沒說話,繼續吃著。
我給他倒上一杯茅臺,自己燒水泡了一壺茶。
“你是不是想問,今天離聚會的日子還遠,哪來的肉吃?”我見他沒說話,接著說:“一個兄弟回來了,給他接風。你應該不認識他,在你來之前,他被我派到夫人身邊做內應了。”
皮卡突然停下手懸在空中,一副吃驚的表情,隨后裝作不在意的一口干掉杯里的酒,繼續緩慢的吃。我給他倒上酒,笑笑接著說:“怎么的?很意外嗎?別人能在我身邊插釘子,我就不能往別人那插幾個么?”
皮卡轉著眼珠子特意回避跟我對視,漫不經心的往嘴里送著食物。
我繼續說:“雖然我不知道你被派來的目的是什么,想必你也不會告訴我。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我這兄弟劉春在夫人身邊好幾年了,本來我是打算讓他取得夫人的信任,方便之后我們交換物資。你也知道當初夫人跟總統分家,拿走了多一半的東西,這正是我們需要的。”
皮卡終于忍不住開口:“哼,說的好聽,你騙不了我。這兩年我看著你囤積兵力,現在的實力是兩年前的三四倍,難道你不是讓劉春里應外合干掉夫人?交換物資?哼,獨吞才是你想要的吧?”
我做出一副計謀被識破的尷尬表情,干咳了兩聲,點起煙,片刻,我說:“沒錯,我知道騙不了你。不瞞你說,之前我是這么打算的。但是目前的狀況,除了交換,恐怕沒有別的好辦法了。”
我見皮卡對此話產生好奇,便接著說:“夫人現在就是個傀儡,真正掌權的是西山佛祖的人。”
“什么?”皮卡吃驚的叫道。
我確有其事的點點頭,說:“那個人可比劉春高明多了,跟夫人還生了個孩子。垂簾聽政。這事情你可以隨便打聽,日出城的人都知道。而且,我也不怕你笑話,劉春已經背叛我了。”
聽我說到這,皮卡一愣,放下手里的盤子,眼神中似有等我繼續說之意。
“劉春知道以我目前的實力,是無法跟佛祖抗衡的,給自己找個強硬的靠山,并不奇怪。他跟我不同,他跟佛祖無冤無仇,所以跟夫人那個姘頭一拍即合。可能會計劃聯合把我這里吃掉,最后這兩個部落所有的一切,都是佛祖的了。這次回來他就是想帶走他妹妹劉柳。”
皮卡瞇著眼睛琢磨著,我繼續說:“這一頓肉,不是你最后的晚餐,恐怕是我的。大敵當前,我也沒有什么可隱瞞的了。不管你信或不信,這都是事實,而且即將到來的不可避免。”
說到這里,皮卡已經吃完盤子里的食物了,伴著我這些話,即便是難得一見的肉也是索然無味吧。我給皮卡續上酒,倒掉自己茶杯里的茶水,給自己也倒上一杯,并說:“最后敬你一杯,兩年的情分到此為止。明天我就放了你。”說完我一口喝掉自己杯中酒。皮卡聽到這話,剛要舉起的酒杯又放下了,疑惑的問到:“什么?什么叫放了我?放我去哪?”
我又點起一顆煙,滿臉愁容的說:“當然是放你出城了。到時候你愿意流浪,我會給你準備點東西,夠你生存一段時間用。你要是愿意回北郊就回去,畢竟以后華北平原這諾大的區域只剩北郊和西山兩個部落存在了。就算北郊比西山資源少很多,有個靠山也是好的。”
“為,為什么?”皮卡更是疑惑的問道。
我嘆了口氣,說:“總統運氣好,你這么忠誠。不像我這么倒霉,生死兄弟居然背叛我。你這樣忠于主子,懂得感恩的人,我是發自內心尊敬的。所以我要放了你。好聚好散吧。”說完我起身要招呼人。
“等等。”皮卡站起身喊住我,“還沒說完呢。”
“嗯?你還想知道啥?盡管問。”我坐到老板椅上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
皮卡也走過來,坐到桌子前,說:“既然你說的是事實,那剛才你還說跟日出城交換物資,什么意思?”
我笑笑說:“哦,這個呀。當然是跑路用了。眼看就要入秋了,你也知道我們存貨有多少,那些留給居民,我想弄點東西,帶上對他們可能有威脅的這些人去更遠的地方。難道坐著等死么?”
皮卡接著問:“劉春都已經背叛你了,那邊又是西山的人,怎么換?”
我說:“我會找一個劉春和西山那邊都沒見過的生面孔,以個人身份去談。具體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要是你,都不會問,趕緊脫身不好嘛?”
“那。。。”皮卡猶豫著說,“我那些弟兄,也跟我走?”
我搖搖頭,說:“家在一天,家規就不能廢。他們跟你不同,你有你的主子,違抗我,理論上并沒有錯。但是他們都曾經是我的人,對我來說,那就是背叛主子,跟劉春性質一樣。你很清楚那些背叛我的人是什么下場。”
“可是。。。”皮卡還想繼續說什么,我打斷他說:“不用再說了,明天走你的吧。”說完用對講機叫進來等在門口的守衛帶走皮卡。
皮卡出去以后,我松了一口氣靠在椅子上閉著眼睛平復心情。
俗話說人生如戲全靠演技,這漫長的一天我把這句話演繹的淋漓盡致。簡直逼真到我自己都信了。繞了這大圈,其實我的目的很簡單,既然逐一擊破的計劃產生了變故,那就徹底把水攪渾。
一個新崛起的大國必然要挑戰現存大國,而現存大國也必然會回應這種威脅,這樣戰爭變得不可避免。此說法稱之為修昔底德陷阱,源自古希臘著名歷史學家修昔底德。他認為,當一個崛起的大國與既有的統治霸主競爭時,雙方面臨的危險多數以戰爭告終。
此說法仍可以應用于末日之后的糟粕世界。現在的物質資源極其有限,并且會越來越少。如果沒有足夠的儲備,對任何一個部落來說,都是另一個末日的降臨。資源,從古至今都是掌握在有實力的權利之上,并且這種權利核心不會允許任何組織,任何個人,與他們搶奪僅有的資源。
對于我這里日漸強大起來的部落,無論是北郊還是西山那里,都會把我當成眼中釘,肉中刺。與其在夾縫中茍且偷生,等待他們來消滅威脅隱患,不如拼個你死我活,絕處逢生。這也是我為什么從三年前就開始計劃,必須要吞并西山、日出城、和北郊三個部落的原因所在。
多年的商場經驗告訴我,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面對自己利益的優先選擇。把自己放在最不起眼的位置上,盡可能放大周圍敵人的實力,這種情況下,他們總是會把矛頭朝向對自己威脅最大的一方。處于弱勢的我來說,坐山觀虎斗并不是件壞事。
但是,在有人存在的社會,人是最大變數,而每一個變數,都會產生不一樣的效果,接下來的每一個環節都會由上一個變數的結果產生。只有考慮到各種變數的可能,才會朝我希望的方向發展。在這里面,起到重要作用的,就是皮卡了。今天給皮卡灌輸了這么多,一定要給他時間消化的,也就是給他產生第一個變數的過程。無論他做什么選擇,我都已經想好應對辦法了。
說我不會怕嘛,我當然會怕。我怕有再有我不知道的人來殺我,我怕有人背叛我,我怕那三家不如我所愿,卻聯合來對付我,我怕的太多了。但是如果只有“怕”,恐怕我也不會活到今天了。
我仔細的設想每一個環節,和每一個變數所引動的結果,以及每一個結果需要對抗的策略。
一夜無話,在理清所有之后已經天亮了。料想這一天仍然會很漫長,所以我煮了加量的咖啡,提起精神。
“可汗,城門守衛報告說,有個叫孟輝的人,說是認識您,讓他進來嗎?”
小勇敲門進來,揚了揚手里的對講機,對我說道。
“孟輝?他來干什么?”
我拿著咖啡壺的手微微顫抖,差點兒掉在地上。
我想了一個晚上的變數,沒想到出現一個我沒有考慮到的變數,已經出現在家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