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遲疑著問:“這……不凡能否先說說自己想做什么?”
“我買下這么多土地可不僅僅是打算用來收取田租,還打算興建作坊、拓展商路,小乙哥若是有心闖蕩,便正好由你來做,以你八面玲瓏的本事,肯定能令生意紅火起來,我們合伙做這事。”
“這……”
燕青明顯有些意動,但猶豫很久之后,他終是輕輕搖頭。
“不凡,我與你不同,我是盧家養大的,不能這么離開,而且主人的性子高傲自負,不聽勸諫,對外人又寬容,極易輕信,麾下有不少宵小,若我走了,今后他說不準要被人蒙騙。”
趙不凡默然片刻,無奈地嘆了口氣:“若你離開,師傅身邊確實缺少貼心人,行,暫且算了,今后再說……大野,勞煩你回寨子去把張教頭找來,順道通知駱灰說我去霸州城找知州李邈了,正準備告發他,令他把注意力轉到霸州城,也免四處查我。””
“張教頭?哪個張教頭?”何大野疑惑地問。
“原來的禁軍教頭,林沖的老丈人。”
“噢!好,我這就去!”
趙不凡和燕青坐在馬車旁邊閑聊,沒等上多久,張教頭就匆匆趕來,趙不凡和燕青駕一輛馬車,張教頭獨自駕一輛馬車,三人除去必要的歇腳,幾乎馬不停蹄,趕在第二天下午就抵達了那處莊子。
略為查看之后,趙不凡非常滿意,而張教頭也很興奮,拉著他走到一處山崗眺望。
“這一帶沒有雄峻的高山,只有些小山崗,莊子就位于那邊的山坡,外圍有木柵欄和土墻,內部則相當于一座小鎮,大約住著六百多戶人,全是租種土地的佃戶,人數在四千左右,另外還有四百多戶人家因為租種的土地較為偏遠,便形成兩處村落,分別位于這片土地的東、西兩頭,約有兩千多人。”
“嗯!”
趙不凡眺望著前方的土地,突地就想起曾經的艱辛和苦難,想起曾經為了一口飯而掙扎的日子,揪心的酸楚令他久久無言。
爹!娘!眼前是屬于我們的土地,今后我再也不會容忍別人霸占它……你們的夢想是有二十畝屬于自己的良田,如今我拿來兩萬五千多畝,你們在九泉之下能看到么?
幼年的經歷給趙不凡帶來很深的心理陰影,因而他對土地有著難言的偏愛。
張教頭似乎感覺到他內心的情緒波動,很快就不再介紹土地,轉而笑說:“趙指揮使,是否此刻就找莊主出來談買賣的事,他家里的女眷都已經遷到姑蘇,如今就剩他和幾個兒子在等著我們交易。”
“好!你速去速回!”
趙不凡收斂起情緒,安靜地坐在馬車上等待,不多時,那老莊主便帶著十幾個武功不錯的護衛匆匆趕來。
“趙指揮使,地契和房契都在這里,我們寫下買賣契約,各自蓋好手印就行,住宅里的家具和裝飾也都沒動,不過價格已經事先說清楚,十二萬貫,一文不能少,若非急著南遷,也不會是這個價。”
“價錢沒問題,但你需要跟我到霸州城找知州大人備案。”
“成!我們先寫好字據,然后便到官府備案!”
契約的簽訂很順利,反倒是稱量黃金花費不少時間,價值十二萬貫的黃金確實不算少,按照大宋當前的市場價格,一兩黃金的標準價是十貫銅錢,十二萬貫就是一萬兩千兩黃金,而且還要查驗黃金是否達到足夠的純度。
待各自查驗完畢,老莊主吩咐兒子和護衛先行把黃金送回莊,然后便對趙不凡說:“我就不留趙指揮使在這里過夜了,想來指揮使大人也不放心在莊子過夜,不如就連夜去霸州城備案,早些辦完,我也好早些南下與家人團聚。”
“如此自是最好。”趙不凡含笑點頭。
第二天正午,幾人駕駛馬車順利趕到霸州縣城,而且連頓熱飯都顧不上吃便直奔府衙。
這種大宗交易的手續辦理非常繁瑣,需要經過很多審核,老莊主本以為要耽擱一兩天,但實際情況令他很吃驚,府衙的官吏沒有一人為難趙不凡,別說伸手要打點,便是辦事都爽快利落,僅用半天就完成各項審查。
去找知州李邈的路上,老莊主耐不住疑惑,頗為好奇地問:“官吏們怎么都轉性了,往日可是無論什么背景都要多多少少打點些,哪怕是朝廷重臣過來也會主動賞些碎銀子,為何趙指揮使能例外,主動給錢都不要,真是天大的奇事。”
趙不凡含笑不語,張教頭卻哈哈大笑:“老莊主,趙指揮使可是救過霸州城的命,雖然一度有些誤會,但霸州城的軍民終究是安穩活下來,自然記得這份恩情,他們心里對趙指揮使有愧,敬他愛他還來不及,怎么會要他的錢。”
老莊主皺眉細想片刻,突地驚道:“趙指揮使莫不就是那位全城百姓都誤會他,而他卻獨戰千軍萬馬,殺得遼軍大敗的趙不凡?”
“對咯!”張教頭笑著點頭。
“難怪!難怪!”老莊主立時誠意滿滿地拱手行禮。“趙指揮使值得我們宋人尊敬!”
趙不凡笑著搖頭:“哪有那么神奇,我一個人怎么可能打敗遼國的千軍萬馬,只是折家軍及時趕到罷了,若沒有折家軍,我早就死在霸州城下。”
“不論如何,沒有趙指揮使死守霸州,遏止住遼國先鋒,北方三關必定相繼淪陷,是時遼軍主力蜂擁殺入大宋,方圓數千里有誰能幸免,便是我那莊子恐怕也要被遼人洗劫一空。”
“老莊主無需如此客氣,守疆衛土是我的本分。”趙不凡沒有過多謙虛,他既不喜歡夸耀,也確實沒有自謙的習慣。
李邈是一個儒雅的文人,臉頰狹長,眼神銳利,下頜蓄著一縷短須,他在大堂見到趙不凡時,臉色明顯不怎么好看,甚至沒有客套兩句,不過趙不凡沒有覺得意外,因為這種情況不是剛剛出現,而是已經持續大半年,從他升任副指揮使的時候就是這樣。
仔細看過契約之后,李邈更是冷笑連連,態度越發惡劣,一聲不吭就把大印狠狠砸到契約上,弄得趙不凡非常尷尬,最終只得禮貌地說句“卑職告辭”便匆匆離開,而目視他走遠之后,李邈則是痛心疾首地猛拍桌子。
“只恨當初沒能早些遇見趙不凡,沒能引他走向正途,如此良才竟被蔡京拉攏過去……足足花費十二萬貫買土地,他趙不凡哪來這么多錢,必定又是蔡京給他,看來他已經徹底融入蔡京一黨……可恨大好人才不思報國愛民,卻被引入歧途!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