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試卷發下去。”
楊秀文站在講臺上，示意了下班長寧嘉慧。接著，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架，目光嚴肅地向下掃視一圈，說道：“這次試卷難度不大，為什么有些本應該考好的卻沒考理想，你們拿到試卷之后自己看看，上面的題目大部分都是書上的，叫你們回去認真復習，都當耳旁風了是吧？”
學生們個個低著頭，看著試卷上方鮮紅的分數，喜悅或難過都藏在心里。江小言難以接受地攥緊手心，她這次居然考砸了，六十三分，差一點就不及格。如果是數學考成這樣，她半點不會難過，因為已經習慣了。江小言的英語從來沒有低于過八十分，這次卻徘徊在及格的邊緣，她顯然被打擊到了。
“雖然這次整體考的很差，但是，有個別同學進步還是非常大的，”說到這兒，楊秀文的臉色緩和了一些，“章泓同學這次考了八十九，是我們班的最高分。”江小言驚訝地扭頭看過去，她以為自己聽錯了，楊老師剛才說的，是章泓嗎？
被點名的人面容平靜地接受眾人的注視，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好似全然不見周圍吃驚與探詢的目光。直到老師開始講解試卷，才把他們的注意力拉回去。江小言依舊看著他，不料他突然轉過頭，拍了拍她的腦袋，悄悄說了聲：“有什么不會的，可以來問我。”
章泓自信爆表的笑容刺激到她了，江小言憤恨地踹了他一腳，低聲道：“要你管！”她到現在都難以置信，一向英語超級爛的人怎么會突然考出這么高的分數，但不管有多難以接受，可以肯定的是，章泓絕對不會作弊。他是個很驕傲的人，甚至自負，憑江小言對他的了解，他是不屑于倚靠低級手段去獲取成績的。
可正因為如此，她才更氣憤，為啥一個英語學渣一夜之間就逆襲了呢？最最讓她不甘心的是，這個人還是章泓，是天天跟她作對的人。不爽歸不爽，人家的成績擺在那，江小言按捺不住好奇心，老師講到一半時候，她低頭刷刷在廢紙上寫了一行字，趁老師不注意迅速塞到他面前。
你不是最討厭英語嗎？
章泓暗暗勾唇，提筆在下面回復道：討厭并不代表考不好。
江小言看到那潦草狂狷的字，含恨咬了咬壓根，感情這貨之前英語考不好全是裝的？虧她還想著給他補習補習呢，結果人家壓根就不用她操心。江小言不知道自己在氣什么，章泓考的好不好本來也不關她的事，但她就是有種被欺騙的感覺。
紙條沒有再傳過來，章泓太了解坐在自己旁邊的這個女孩兒了，平時不會表露太多，可他知道，江小言其實自尊心特別強，而且還偏執，她一旦認定，別人怎么勸說都不管用。他也并非故意要激她，而是因為，有些事，還是不說出來的好。
……
“江小言，你來。”下課后，楊秀文單獨把江小言叫出去談話。江小言被她用愛惜的目光看著，大氣也不敢出，心跳聲卻跟打鼓一樣。楊秀文把手搭在她肩上，溫和地說：“小言，你英語成績一向都是很穩定的，這次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最近壓力太大了？”
她也不說話，只咬著唇擺笑。江小言心底的愧疚之情油然而生，楊老師平時待她不錯，對她的期望值也頗高，而這次自己卻考砸了，不免覺得有些抱歉。楊秀文見她不說話，也不再逼問，最后只囑咐她好好調整狀態，有不愉快的事情可以找她說說。
江小言全程最多的動作就是默默點頭，不是她不屑跟老師說話，而是她開不了口。江小言骨子里并不安分，但她在老師眼中的形象一直都很乖巧，這叫她怎么能跟老師談心呢？她需要維持那張懵懂天真的面具，誰都喜歡聽話的孩子，不是嗎？
對于自己不認同的事物，不管背地里如何嗤之以鼻，如何不屑一顧，也絕不能擺在明面上，不能堂而皇之地批判。江小言有時候覺得自己挺可憐的，她不敢表達內心的真實想法，不敢剖露半點心聲，因為她知道，這些必定會遭到反對。
可這個世界，誰不是生活在囚籠之中呢？
思緒翻飛，她有些恍惚，突然想找誰傾訴心事，片刻又打消了念頭。江小言明白，自己是說不出來的，她已經習慣性將一切都埋藏在肚子里，讓它們隨著年月腐朽，銷彌，然后連星點痕跡都不剩。
……
東方吐白，朝陽如往常般升起，又一天過去。
桌上的鬧鐘鈴聲響個不停，一只手胡亂摸到開關，房間里終于安靜下來。章泓睜開迷蒙的雙眼，揉了揉細碎的頭發，然后從椅子上站起，將桌上雜亂無章的書本及文具整理好。昨天背單詞背得太晚，竟不知不覺就趴在書桌上睡了一夜，他伸了個懶腰，活絡起筋骨，這才回身去了盥洗室。
章泓打量著鏡子里的自己，臉依舊很帥，只是略顯憔悴，眼底分明有淡淡的烏青。他喃喃道：“居然連黑眼圈都出來了，看來最近熬夜時間是久了點。”他斂眸，想起什么似的，嘴角若有若無地笑了，一股倦懶的味道。
他從兜里掏出手機，熟練地解開屏幕鎖，然后撥出一個號碼。片刻，一個迷迷糊糊的女聲傳進來，章泓并不意外，他朝著電話里淡淡說了句：“江小言，我真的很討厭英語。”
另一邊，江小言在睡夢中被來電呼叫驚醒，她下意識蹙著眉，閉著眼睛摸到手機接起，“喂……誰啊……”朦朧的語調明顯沒有睡醒，說話儂軟儂軟的，也不知道對方有沒有聽清。
一個鐘頭過去……
清醒之后，江小言翻到通話記錄，這才確定自己不是做夢，真的有人給她打電話，而且打給她的還是章泓。對了，他說什么來著？哦，他說他討厭英語。江小言無語扶額，這貨大早上吃錯藥了吧，特意打一通電話過來就為了說這個？
果然，神經病的世界她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