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很忙，等楊立起身上路時，天邊已經露出了魚肚白。

　　無影則是不緊不慢地跟在后面。

　　雙方已經達成簡單的協議，楊立若能在三個月內負責找到新鮮的腦漿，并且以后也能一直提供，無影就跟在身邊配合楊立做一些不太出格的舉動。

　　重新回到之前眾學員休息的地方，目光所及之處，一片凌亂。

　　這應該是留在這里的狼蠻戰士，把學員們留下來的值錢物品都洗劫一空而造成的。畢竟狼蠻族物資匱乏，連鐵制兵器都很少，這次行動自然也不會空手而回。

　　楊立找到了自己馬車，馬匹已經被搶走，馬夫不知所蹤，但大概是因為沒人看得上的原因，自己裝有衣物的包袱還在。

　　重新收拾好行李，楊立開始向蒼州府的方向前行。

　　……

　　兩天后，滄州府衙內的一座偏廳。

　　這間典雅別致的房間雖然布置不多，但每一件家具物什都十分講究，品味不凡。例如后墻上的那一幅《南蠻群山行旅圖》，就是七百年前的一位大畫家所作，價值在千金以上。

　　廳里的座位上，此時坐著三個人，上首是知府杜吉，左邊的是同知譚明，右邊是通判諸葛宏。

　　這三人的官職品秩均在從五品以上，平時在府衙中見到其中一個已是極為難得，今天卻是三人齊聚，顯然是有什么大事需要一起商量。

　　知府杜吉率先開口，只見他神情冷峻地道：“諸位，我昨晚接到沖河縣縣令上報的消息。說是兩天前的夜里，有一支狼蠻族的墨羽軍小隊，出現在沖河縣和木源縣交界附近。”

　　“而且他們很可能襲擊了木源縣今年新晉的控元者隊伍，現場已經發現了六具人族仆從以及四具狼蠻戰士的尸體，暫不確定是否有控元者傷亡。”

　　這番話說完，另外兩人都是微皺了下眉頭，同知譚明接道：“控元者隊伍被狼蠻戰士襲擊，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萬一有控元者喪生，必將震驚朝野。所幸現在死的都是些不要緊的下人，不然在蒼州境內出了這種事，我們都脫不了干系啊！”

　　通判諸葛宏也點頭道：“所以現在最要緊的事情，就是確認有沒有控元者死亡，然后再封鎖消息，禁令任何人不得談論此事。即使是木源縣的那批新控元者，只要一到元素大學堂報到，就必須立即嚴加看管控制，不能讓他們走漏半點兒風聲。”

　　這兩人說完，便一起看向杜吉，等待他來決定。

　　而他們兩人雖然表面上是在積極的出謀劃策，其實心里卻同時也在腹誹：“你昨天就得到的消息，為何今天才跟我們說？多半是自己已經有了安排，現在只是來試探我們的態度罷了！”

　　見他們這副態度，知府杜吉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后繼續道：“你們說的不錯，此事若是被主戰的那些家伙得知，還不知道要如何大做文章，給國家增添不少麻煩！我們此舉乃是為國分憂，為蒼生百姓謀福！”

　　說到這里，杜吉的語氣又是陡然一變，只聽他語氣嚴肅地命令道：“譚大人，州府的元素大學堂本就歸你管轄，你立即去統計已經來大學堂報到的木源縣控元者名單，中午之前就交給我，不得有誤！”

　　“同時這些已經報到的控元者，必須要做好安撫工作，不能讓他們亂說話。至于跟著他們一起的馬夫、仆從，直接隔離關押，任何人沒有我的命令不得探視！”

　　譚明一聽，立即露出了為難之色，試探著說道：“杜大人，這批控元者里，可是有個叫周清雪的……”

　　沒等他說完，杜吉就直接打斷：“這種事情還需要我額外解釋么？我們現在的主要對手，是兵部那些頭腦簡單、只知道打仗的家伙，不相干的人就不用牽連進來了。”

　　“大人說的是，下官糊涂了。”

　　雖然被杜吉說了兩句，但譚明并沒有絲毫慍怒之色，反而心下安定了下來。

　　這種牽涉比較大的事情，還是問清楚一點兒比較好，萬一處理的時候出了什么茬子，那也怪不到自己的頭上。

　　這邊交待完畢之后，杜吉又是看向諸葛宏，繼續說道：“諸葛大人，你現在就帶一營的銀蛟軍，去沖河縣出事的地點搜查。無論是我們人族的，還是狼蠻族的，所有留下來的痕跡都要處理妥當。”

　　諸葛宏凜然答道：“下官遵命！”

　　杜吉略微想了一下，然后又補充道：“如果你找到了一個名叫楊立的控元者，不管是死是活，都要立即控制住，如拿回第一時間向我回報。”

　　諸葛宏心中略微奇怪，但也沒有多問，還是答應了。

　　見一切安排的差不多了，杜吉神情這才稍稍放松，微笑著道：“我這里還有份奏折，講得是有一隊十余人土匪，假裝成狼蠻族人襲擊木源縣新晉控元者的車隊，最后被我們一舉擊潰的事情經過，兩位可需要看看？”

　　這種欺上瞞下的事情，譚明和諸葛宏都是司空見慣了的，如何會有意見？

　　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的答道：“杜大人所講的都是鐵一般的事實，我們倆怎么會有別的看法？一切就依杜大人的意思辦就是。”

　　說完，兩人并沒有查看杜吉給出的奏折內容，而是直接在上面簽署了自己的名字。

　　處理完此事之后，杜吉親自起身，送兩位大人離開了蒼州府衙。等到兩人走遠了，他才重新回到了座位上，再沒有剛剛那般談笑自若的神情，而是被一臉愁容所取代。

　　其實在他這里，還有兩封密信。

　　一封是木源縣令趙澤寫來的，信中內容先是自我檢討了一番，說是此事都是他趙澤照顧不周的緣故。然后筆鋒一轉，又暗示這次行動，是他有意無意放任王家來完成的。而那個一直讓他們主和一派頭疼的楊立，也很有可能已經在這次事件中丟掉了性命。

　　也就是說，趙澤這封信表面上看著是請罪，實際則是來邀功的。

　　畢竟整個蒼州，除了上次考核的幾個副考官之外，就只有他杜吉知道，楊立是云國最近數十年里出現的唯一一個特等考生。而杜吉之所以知道這個絕密信息，還是因為朝廷中央需要掌握楊立接下來在州府大學堂具體表現，才故意透露給他的緣故。

　　這封信讓杜吉實在有些牙疼。

　　事情成了，功勞自己雖然也能分潤一點兒，但相應的責任也不輕。

　　出事的地點是沖河縣，趙澤身為木源縣的縣令，自然是屁事兒沒有。可杜吉身為蒼州知府，就得和沖河縣的縣令一起，把這口黑鍋給背牢了。

　　另一封信是尚京來的，主要內容是讓杜吉一定要盡快確認，楊立到底是死是活。

　　如果死了，那就趕緊把鍋推給狼蠻族，盡量把事情弄成意外來上報。

　　如果沒死，碰到合適的機會可以考慮直接下手，沒機會就一定得把楊立給安撫好，絕不能讓他把事情鬧大。

　　楊立，楊立，還是楊立！

　　這件事最關鍵的地方，就在于楊立身上！

　　想到這里，杜吉忽然把手中的茶杯直接狠狠摔在了地上，然后怒氣騰騰地道：“吃了熊心豹子膽的趙澤，居然敢瞞著我搗騰出這么大的禍事來，等此事徹底了結之后，本官跟你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