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飛卿,楊楚亭,楚揚站在城門外,滿面愁容地看著玉如妍。
玉如妍走上前去,低頭道:“三位大人,這是來送我的么?”
蕭飛卿剛張開嘴,又不知道要說什么。
楊楚亭嘆道:“馬上要入冬了,潼關那么遠,你身體怎么行呢?”
玉如妍淡淡地說:“你們應該跟我說,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這才對呀。”
楚揚道:“你先別急著走,我回去勸勸皇上,讓你在京城過了冬再走。”
楊楚亭也附和:“是啊,你任職的地方在山里,現在眼瞧著就入冬了,你這陣子因為……身體又一直不好,不如……”
“圣旨豈可朝令夕改?”玉如妍道,“不要緊的,我沒有關系,謝謝諸位來送我。滿朝文武都怕沾了我的邊兒,被我連累,還好你們還能來。”
蕭飛卿咬著下唇,哽咽道:“我們多希望不能來,多希望送的人不是你?早知如此,我寧愿……當初不把你接回來,待在繡房,起碼還能一生平安。”
玉如妍低下頭,過了一會兒才抹掉眼角的淚水說:“謝謝你們,我……真的要走了。諸位保重。”
“你也保重。”楚揚灑脫地笑道,“我已經吩咐了沿路的哨所,你放心上路。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山水有相逢,你保重。”楊楚亭道。
蕭飛卿長嘆一聲,眼睛望著半空,楊楚亭知道他是在極力忍耐淚水。“一路多加小心。”蕭飛卿說。
看著玉如妍單薄的背影漸漸遠去,三人心中各有各的滋味。
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
玉如妍,愿你一路平安。
天氣漸漸冷了,玉如妍身體不適,一直低燒,走走停停,走了半個月才到了潼關。任職的地方在潼關的山上,主要職責就是負責潼關駐守軍的相關資料記錄和整理。
玉如妍拖著病體,好不容易到了潼關守備軍宣威將軍明海處報到,休息了一晚,在兵丁的陪同下上了山。
山上已經下過第一場雪,氣候寒冷,玉如妍辦公及住的地方又潮濕陰暗,還有一股霉味兒。
山上的一些駐守官兵看來了這么一個嬌弱女子,加之京城前段時間的種種流言,玉如妍的名聲在潼關這邊也十分不好。
“這些都是你要整理保管的資料,你自己看吧。”一個士兵搬來一大堆登記本,丟在玉如房中道。
玉如妍咳嗽了幾聲,說:“多謝大哥費心了。”
“不用了。”那人厭惡地看了玉如妍一眼,轉身就走。
玉如妍輕嘆一聲,將資料都堆放在桌子上,點好油燈。大概翻看了一下,上一任典簿的整理還是比較全面的,只是有的地方因為換防的原因,一些資料還沒有來得及更新,填寫進去。
這些資料整理的工作,本就是翰林院基本的日常工作之一,作為翰林院的大學士,玉如妍處理這樣的工作簡直易如反掌。
玉如妍對照新換防的兵丁名冊,一個一個地填寫進去。填好十個后就會復查一遍,保證不要出錯。
整理了大半天,玉如妍覺得渾身有些酸痛,這才抬起頭來,發現外面天已經黑了。腹中有些饑餓的玉如妍來到院中,想著差不多到了吃飯的時候。
只見山上駐守的官兵們已經排著隊在打飯了。玉如妍這才拿出自己的碗,想去打一碗熱湯面吃。
玉如妍站在隊尾,前面不停地有人插隊,玉如妍不想和他們爭搶,只是在后面慢慢排著。等輪到自己的時候,熱湯面只剩下了湯。
“大叔,還有湯面嗎?”玉如妍問道。
打飯的人白了玉如妍一眼,冷冷地說:“沒有了,在這里你不搶飯,誰會給你剩飯啊?”
玉如妍再次問道:“那請問,還有別的可以吃的嗎?”
那人有些不耐煩了,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沒有了,就剩面湯了,你愛要不要。”
“我要,給我打一碗面湯吧。”玉如妍忙道。
那人拿著大勺子,給玉如妍舀了一碗湯,端著裝面的桶就走了。
玉如妍搖頭輕嘆一聲,小心翼翼與地端著熱湯準備回屋,有兩個士兵走了過來,一腳踢翻了玉如妍的碗。
“唉喲,對不起啊,典簿大人,我走路沒看清,不小心碰到了你。”
“你怎么這么不小心啊!”
旁邊看熱鬧的人哈哈大笑起來。
玉如妍咬了咬嘴唇,撿起地上的碗的碎片,自己回了屋。
背后傳來一陣譏笑的聲音:“典簿大人,不吃飯就走啊!”
“老王,我看典簿大人模樣挺俊的,你家二小子不是到了說親的年紀了嘛!不如……”
“我呸!老李頭,你找死啊!我家兒子相貌堂堂,怎么能找失了節的女人?倒是你,你老婆死了兩年了,怎么你不找啊!”
“就是啊,老李頭,都是二鍋頭,誰也別嫌棄誰唄!”
“我可不敢!那可是和兩任皇上都有一腿的女人,皇帝的女人,誰敢碰啊?”
“哈哈哈哈……”
玉如妍知道自己在京城的流言一定也傳到了這里,剛開始幾句話,玉如妍一直沒有放在心上,后面他們越說越離譜,連先帝也牽扯進來。玉如妍一時沒有忍住,回過頭去喊道:“住口!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辱沒先帝,這可是抄家滅族之罪!”
“死丫頭,你別給臉不要臉,你的名聲諸國都傳遍了!少在這里拿什么律法先帝嚇唬我們!”
“就是,先帝都死了,你拿他嚇唬我們干什么!”
玉如妍辯駁道:“我的名聲怎樣我知道,你們盡管說我的不是就好了,為什么要扯上先帝?”
“扯上又怎么樣?你這賤人不要臉,勾引先帝還勾引皇上,現在還想臟了我們這塊兒地?”
玉如妍含著淚喊道:“休要胡言!我和先帝是君臣關系,是清白的!”
“我最討厭的就是那些酸腐的文人,滿口假仁義,實際背地里都是些齷齪事情!”
“女人學問那么好干什么,就應該在家里繡繡花,學學料理家事。”
“女子無才便是德!太有才的女子下場都不好!”
“將來我女兒要是讀書識字,我一定打斷她的腿!不好好學針線女工,凈學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能不臭名遠揚么?”
玉如妍冷笑一聲,說:“女人怎樣?以周文王之妻太姒勤勉謹慎、崇尚節儉;戰國時期齊國名相田稷之母剛正不阿;長孫皇后輔佐唐太宗開邦定國,強過你們這些不作為的男人千百倍!”
“真是歪理!”
“就是,有本事你也去當什么什么姒,什么長孫皇后去啊!”
玉如妍這次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干脆也就不爭辯了。
看著玉如妍哭著回屋,這些人以為她輸了,氣哭了,更加開心起來,叫嚷的聲音更大了。
不一會兒,被一個低沉的嗓音喝止:“夠了,你們有完沒完?這么多男人聯合起來欺負一個女流之輩,你們要不要臉?”
這一吼,吵嚷的聲音都安靜了。
玉如妍看了看天,已經晚了,沒有吃飯腹中饑餓,而且手腳冰涼。本來想出去燒點熱水燙一下手腳,轉念一想,又不想撞見剛才那幫人,只好忍著沒有去。
正準備休息時,外面傳來一陣敲門聲。
玉如妍下地開門,只見一個大胡子壯漢站在門外,見她開了門,馬上擠進了小屋。在玉如妍還沒有開口問話的時候,從懷中掏出一碗熱湯面和兩個雜糧饅頭放在桌上。
“玉典簿,你晚上沒有吃飯,一定餓了,趕緊趁熱吃吧。”
玉如妍仔細聽去,這個大胡子的聲音和剛才喝止那幫人吵嚷的似乎是一個人,看來這個大胡子是有些來頭和威望的。
“多謝大叔費心了。我還不知道您尊姓大名,是何官階?”玉如妍說。
那人淡淡地道:“先吃飯吧,一會兒就涼了。”
玉如妍點了點頭,她確實是餓了,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胃里有了熱飯,身上就暖和多了。
吃飯的間隙,大胡子出去了。玉如妍吃完后,大胡子拿了一壺熱水來,說:“山上陰冷,濕氣又重。我聽著你的聲音好像是生病了,用熱水洗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