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說：“你和軒兒成親也有一段時間了，可是你們夫妻的關系…你也清楚，你可曾想過為什么？”我搖搖頭。

　　“我來給你講講松兒吧。松兒其實是李家撿來的，剛見松兒時她一身單衣，在冰凍三尺的寒冬里，蜷縮在李府的墻角，已經凍暈了過去，我看這姑娘可憐，就把她領回了家，正好能照顧軒兒，也和軒兒做個伴。此后，他們倆就形影不離，隨著年歲的增長，他倆關系也越來越好，甚至超越了主仆身份。等我們發現時，就趕緊給軒兒說親，想著新媳婦進門就會好些。可是看現在的情況并沒有改變多少。當初救松兒時沒想著能讓她報什么恩，可是她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把松兒放在你身邊是為了讓你看著松兒，調教松兒。現在是一個好機會，在我和老爺不在家時，你該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顧忌。玉兒，可別辜負我對你的期望啊。”

　　自從婆婆吩咐這件事后，那些話就一直縈繞在我的腦海。我把自己關在屋里好幾天，原來李明軒和松兒真的……原來真是這樣啊，那…我呢？我該怎么辦？照婆婆說的做？

　　我身心俱疲，滿臉憔悴的從屋里出來，看著松兒擔憂的眼神我都覺得厭惡。我并不想多耗費時間，開門見山的問松兒：

　　“松兒，你喜歡李明軒？”

　　松兒驚訝于我直接的詢問，睜大眼睛看著我，等一會才低下頭回答：

　　“……松兒……不敢。”

　　“是不敢，不是不喜歡。為什么你們不早說，把我蒙在鼓里這么久，待在我身邊，還讓我看你們眉目傳情？你們可曾想過我，李明軒的正妻？”

　　我覺得我有些失控，我不該朝松兒喊的，不應該的，可是我還是沒忍住，壓抑許久，想在這一刻全都釋放一樣。

　　“既然不想說，那就瞞到底啊，別讓我發現啊……”

　　送兒只是站在一旁，低著頭，一動不動。

　　“你別沖松兒吼，是我喜歡松兒，”不知什么時候回來的李明軒一把抱住松兒，滿臉的憤怒“你別傷害松兒。”

　　不傷害松兒，那就可以傷害我嗎？愛情里，都會這樣的不講理，不顧及，不在乎的嗎？我盯著李明軒的眼睛，多想這樣問問他。

　　李明軒的眼神似乎有些躲閃，但還是對我說：

　　“松兒，無論是什么身份，無論變成什么樣，我都只喜歡她一個人，你不要傷害松兒，我也不允許你傷害松兒。”松兒伸手拉拉李明軒，示意李明軒不要再說了。

　　我看著李明軒和松兒，相依相抱的兩個人，為什么看起來這么般配？多余的人到底是誰？

　　李明軒拉著松兒離開了。我心里一直在默念“無論是什么樣的身份，無論變成什么樣…無論變成什么樣，無論什么樣的身份…無論變成什么樣？……”

　　第二天，松兒又回來收拾屋子，老老實實的，一句話也不說。我沒有趕松兒，也沒有理松兒。我偏執地不想再理這兩個人。每日除了吃飯睡覺，全部的時間都在花園待著，唯有花園才是我最自由，最放松的地方。日子似乎又恢復了平靜。可是有平靜就有波瀾。

　　像往常一樣，傍晚時分回屋。腳剛踏進門就覺得不對勁，再往里走，桌子椅子全亂位了，茶杯也碎了一地，好像有人爭斗過一樣，然后我就聽到了很輕微的抽泣聲。往聲源望去，在床上，凌亂不堪…

　　是……松兒！

　　凌亂不堪的床上，衣衫不整的松兒蜷縮在床頭，全身發抖，不停的抽泣。

　　我急忙往床邊走去，還沒走到床邊，就被一股巨大的力給拉了回來，我還沒反應過來，一巴掌就打了過來，右臉瞬間就腫了起來，火辣辣得疼。

　　“你還想干什么？”

　　是李明軒的聲音。

　　“啊？你在說什么？我不知道啊…”我覺得特別的委屈，眼淚還在打轉，李明軒是在懷疑我嗎，我也是剛回來啊。

　　李明軒并沒有理我，只是大步地走到床上，用被子將松兒遮嚴，抱著松兒準備離開。

　　臨出門前李明軒看了我一眼，復雜的眼神含著些失望。我還是對李明軒說：“不是我做的。”李明軒搖搖頭，大步流星地走了。

　　李明軒在李府做了徹查，很快就找到了欺負松兒的人，是在李府干了多年的，看起來挺老實的一個人，誰都沒想到是他。至于李明軒怎么處理的我不知道，只知道李府再沒有人提這件事了，松兒也再也沒有出現在我面前。

　　這段風波暫時告一段落了，至少表面上什么事都沒有了。

　　我和李明軒的關系也破裂到不見面不說話的地步。我對李明軒感到十分的失望。李明軒為什么就認定是我做的，為什么不聽我解釋，為什么從來就不信任我？

　　我準備把我的畫全部都燒掉，不留痕跡。讓我失望，又永遠都不能挽回的人，為什么要留戀。只是，從今之后，我也不會再作畫了。花卷和著我的眼淚化為灰塵，一切以此為止。只是最后一幅，李明軒抬頭望月，滿眼愁苦的畫像，想燒，卻下不了手。恰逢公公婆婆回家，這幅畫也就先擱下了。

　　在公公婆婆從京訪友回來后，表面的平靜就被打碎了。不知是誰多嘴，就直接告訴公公婆婆我屋里有人被欺負了。我屋里？除了我，不就是松兒了嗎？說的這么隱晦，還是指松兒不是嗎？

　　李家世代書香，竟然在府里出了這樣的丑事，以公公一貫的性格必要嚴懲。若是知道是松兒，輕則隨便許配給哪個人，重則……一定是不能再待在府里。那，該怎么辦？

　　當公公婆婆坐在上坐，公公一臉憤怒，怒氣沖沖地看著我、李明軒和松兒，婆婆也滿臉嚴肅的發問時，站在下方的三個人沒有一個敢說話，甚至粗氣都不敢喘。婆婆又問：

　　“那個被欺負的人到底是誰？”眼睛盯卻盯著松兒，松兒只是低著頭，咬著唇，嚇的不行，也不敢動。

　　李明軒擔憂地看著松兒，畢竟在爹娘面前，李明軒也不敢越了規格。李明軒也明白，越靠近松兒對松兒越不利。

　　一片沉寂中，誰都沒有動，卻同樣有著豐富的心理活動。松兒在想怎么辦，李明軒一定在想怎樣保全松兒，而我，只是覺得他們兩個人之間，沒有我的位置。

　　“爹…”

　　“是我。”

　　幾乎同時，李明軒和我幾乎同時說出了話。李明軒驚訝的看著我，松兒也有些不可置信。公公十分的生氣，而婆婆是滿臉的不信。

　　這是我的決定，盡我之力，成全李明軒和松兒。

　　婆婆再三追問，我的回答也一次比一次的堅定。

　　“是我，被欺負的人是我，給李家丟臉的是我，沒有人敢說出來的原因也是因為我。”有時候決定了，就沒有那么難了。

　　婆婆失望的攤坐在椅子上，而公公只是讓李明軒留下，我們都退了出來。

　　回到住了快一年的屋子，覺得熟悉的一切又都變得陌生了。淚水又不爭氣地掉了出來，還好沒人，我可以痛快的哭一場了。以后，再也…沒有你了…

　　寫一封信給家里，不孝女最后的請求是希望父親母親能夠收留松兒做干女兒。覺得很對不起父親母親，卻不得不這樣做。

　　然后開始收拾東西，除了幾件衣服，也沒有什么要帶走的。原來住了快一年的地方可以這么快的，什么痕跡都不留下，真是殘酷。

　　李明軒從公公那里回來已經是傍晚，晚霞把半邊天染的都是通紅。李明軒又是一臉愁苦的看著我，那紅彤彤的手印一定是被公公打的。

　　李明軒一句話都不說，我卻明白，他又怎么能爭執過公公呢。

　　李明軒被我一步步的推到書桌前，我親手鋪開紙，墨好墨，將筆遞到李明軒手里。李明軒接住了，卻遲遲不肯下筆。許久，李明軒抬頭看我，眼里聚滿了淚水。那眼淚可是為我而流？我擠出一個笑臉，沖他笑笑，趕緊轉身。

　　我用手接住了淚珠，輕輕的哭泣。母親，對不起，我在別人面前流淚了，可是，李明軒不是別人啊。

　　一封休書送到我手里，一封家書送到父親母親手里，我就可以退場了。這幾十年來，我輾轉好幾個地方，都是自己不知道的地方，這樣，別人問起我的過去，即使撒謊也沒有人知道。

　　最后，真的好想去李府再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