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沉非雖然沒有聽說過目空巖這個地方,也沒有聽說過謝獨鷹這個人,但是張明玉、張振飛父子愿意花兩千兩銀子請他來殺魚哄仙,這個人就絕對不會是個很好對付的人。
這時,張振飛忽然看了看趙水苗,然后在她的額頭上親吻了一下,說:“寶貝老婆,乖??!你先跟著柳葉平這小子上岸,去黑老頭火鍋店等我,我等一下就過來,請你們打火鍋?!?p> 趙水苗果然就像是一個很聽話的妻子,立刻就跟著柳葉平上岸去了。
杜沉非沒有回頭去看趙水苗。
這個時候,張振飛的目光正在盯著杜沉非的臉。
張振飛的臉上,帶著一種無法描述的興奮,口中連連冷笑,興奮得就像是一條已完全做好了生育準備的母狗。
杜沉非也在吃驚地看著他。他認為,即使有機會弄死自己的敵人,也沒必要搞得這么夸張。
過了很久,張振飛終于令自己冷靜了下來,他看了看趙水苗的背影,又走到杜沉非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臉:“你知不知道,是誰殺死了趙樸誠那老東西?”
杜沉非深知冥門毒藥的厲害,所以,即使被人拍臉,他也沒有要出手的意思。
張振飛說:“你一定以為是窮流的人殺了趙樸誠兩口子,是不是?”
杜沉非反問了一句:“難道不是?”
一聽到這個問題,張振飛又已經在開始“呼哧呼哧”地笑了起來。
他笑得很奇怪。
這種笑,既不好聽,也不好看。
因為不管是誰,只要他發出這種笑聲,就會讓這個人看起來很像是一個風箱。
張振飛現在就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很像一個已接近報廢的風箱。
但是他根本不在乎。
過了片刻,張振飛才說:“不是窮流的人殺了他們?!?p> 杜沉非詫異地說:“那是誰?”
張振飛突然放低了聲音,帶著一種掩飾不住的得意之色:“實話跟你說啊,其實是我叫人殺了趙樸誠那兩個老東西,壓根就不關窮流的事?!?p> 對于張振飛的這個回答,杜沉非當然相信。
因為嫁禍給別人這種事,張振飛已不是第一次這么操作。
杜沉非雖然頗為驚訝,但也感覺很有收獲,因為他畢竟還是知道了這件事情的真相。
張振飛又說:“但是窮流的人也很快就會來了,因為我已將你們現在的落腳點通知了他們,他們想必很快就會找上門來?!?p> 聽到這些話,杜沉非立刻就開始擔心起來。
他既擔心段寒炎和魚哄仙的人身安全,也擔心正在圈圈屋奶茶店工作的白珠和黑珠。
他當然也知道,雷滾跟著自己來到潭州,目的也絕不會很單純。
現在的形勢,真稱得上是內憂外患。
一想到這些,杜沉非的頭上,都已全被冷汗濕透。
這時,張振飛得意得簡直是根本停不下來,他說:“我叫人殺了趙樸誠那兩個老家伙,然后,我又親自出馬,帶著八個小弟來救了趙水苗。我為什么要這么操作?那是因為,這么搞的話,可以稍微打動一下苗妹這個大美女的芳心啊。”
杜沉非死死地盯著張振飛這張令人憎惡的臉,他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
張振飛又說:“你知道我是怎么完全打動她的嗎?”
杜沉非沒有任何回應。
他知道,即使自己完全不搭理張振飛,他也一定會自己說下去。
因為這種事,只要張振飛的腦子還算正常,就絕不會拿去和別人炫耀,除非這個人即將變成死人。
在張振飛的眼里,杜沉非就是他炫耀的最佳人選。
張振飛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三點六二五的把握,杜沉非絕壁活不過今晚。
張振飛果然接著說:“在武功山上,你和一位姓楊的美女,看起來好象很親熱啊。那位美女好像也長得挺不錯的,以后有機會,我也一定要和她發展一下感情,探討一下傳宗接代的問題。”
杜沉非立刻就想到了楊雨絲。
這時,他忍不住問張振飛:“怎么?你也到過武功山?”
張振飛說:“是??!我當然去過武功山。否則,我怎么會知道你和楊雨絲的事?”
杜沉非說:“你去那里干什么?”
張振飛不厭其煩地解釋說:“因為我們明玉集團旗下的銀行,一直想拿下光照會集團的存款業務,所以,我爸就派了我和一個銀行經理過去,親自上門而且免手續費,給光照會的新員工辦理存折?!?p> 他停頓片刻,又說:“而且我還是帶著趙水苗去的?!?p> 杜沉非問張振飛:“她會跟你一起去?”
張振飛說:“想要她跟我一起去,也并不是一件難事??!我跟她說,這次來光照會應聘的,可都是來自于五湖四海的江湖豪杰。也許我們能夠從他們的嘴里,打聽出她的殺父仇人。于是,她就跟著我去了。”
杜沉非又問:“那么你為什么要帶著她一起去?是不是你已經知道,我會去武功山?”
張振飛搖了搖頭:“我為什么要帶趙水苗去,沒有別的原因,那只不過是因為我想睡她而已?!?p> 在稍微停頓之后,他又繼續說:“我其實也壓根就不知道你會去武功山。只不過我的運氣真不錯,竟然在山上看到你和別的女人搞曖昧。我便趁機向苗妹添油加醋,說你的女人還遠遠不止這一個,我都至少看見過八個?!?p> 到了這個時候,杜沉非已不再感到吃驚。
杜沉非也沒打算再問張振飛,因為他發現自己的手臂都已經麻木,連抬都已無法再抬起。
張振飛卻還在喋喋不休地述說著他的得意:“就在苗妹怒恨交加、心灰意亂的時候,我就趁機得到了她……”
杜沉非的意識,已開始變得模糊。
他的頭慢慢地垂了下去。
他已聽不清楚張振飛所說的話。
有兩行淚,很快地從他的臉上流下。
這兩行淚,就代表著他對于這個世界的留戀。
張振飛看著杜沉非,他一面笑,一面說:“臥槽,你哭什么?你是不是擔心沒人給你處理后事啊。這一點你放心,有我在這里,無論如何,我都一定會好好安葬你的。這樣吧!我就給你搞一個河葬,把你扔到河里去喂魚,怎么樣?”
杜沉非沒有任何回應。
但他還沒有倒下。
朦朧中,他只覺得有人搬起了他的雙腳,提起了他胸膛上的衣襟。
然后,他就聽見了“撲通”的一聲,這是他的人剛接觸江面時所發出的聲音。
很快,他就已被冰冷的江水完全包裹。
這種冰冷,讓杜沉非暫時得以清醒一點點。
他忽然想起了石蘿依,她如果知道自己已經死了,是不是會傷心到死去活來、肝腸寸斷?
她本來已活得很不容易,如果她知道自己已經死了,一定會活得更不容易。
也許,她已沒有了再活下去的希望,因為她的希望現在已完全破滅。
杜沉非就是她所有的希望。
一個人的死,也許會讓很多人難過一陣子,但卻能改變母親的一輩子。
杜沉非仿佛忽然就看見了回家的路。
在虎狼谷,有一塊綠油油的草地。
草地旁,有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正孤零零地站在洞口,殷切的盼望著他的歸來。
杜沉非的眼淚,泉水般涌了出來,融匯在這冰冷的江水中。
淚水和江水,都是水,它們都將會奔騰上千萬里,流入大海的懷抱。
母親的身影,在這種奔騰的江水中,已變得越來越模糊。
杜沉非忽然睜開雙眼,他想再多看一眼自己的母親。
但他看到的,只有一輪明月般的亮光。
他知道,這是自己脖子上的那顆滴翠珠。
在被人提起衣襟的時候,珠子上的細繩也已被人扯斷。
這顆珠子中的一滴水,也終于融入了這滾滾的江流中。
這顆珠子,真的跟魚哄仙所說的一樣,在深水中,它就如同天上的明月一樣耀眼,它指引著自己,通向另一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