朧月料理完瑣事趕到瑤江時,已經是在三日之后。
淸玄端坐在仙船上,抬頭瞥向她道:“你來了。”
“樹妖已經灰飛煙滅,醉仙樓現在一切安好,那些女子的臉都恢復了,只是中途遇到了點麻煩,不過……朧月一定會查清楚。”
見淸玄閉目不語,頓了頓,朧月接著問:“不知真人有何打算?”
淸玄凝視著她的身后,意味深長道:“遍觀紅塵秋月,賞遍人間美景。”
仙人氣宇如舊,從他身上似乎已經找不到昔日受傷的痕跡,朧月仍舊不放心的多問了句:“那真人的傷?”
他點頭道:“已經復原了,三月之期將近,上清戒律森嚴,你回山復命去吧。”
朧月跪下,恭敬的說:“如此,晚輩告辭。”
再回上清觀,接應她的仍舊是老道士一人,見她一人執劍朝觀內走來,老道士并不感到意外,親和的問了句:“回來啦?”
朧月點了點頭,“嗯。”
老道士細細打量了朧月一番,盯著她體內的天化神珠道:“看來你此次下山收獲不下啊。”
朧月并沒有聽出他言下所指,只是嘆了口氣,“此次下山,樹妖雖除,但我施法的時候發生了點意外,眼下事情還沒有料理完,然而三月之期已到,我想稟明扶搖掌門后,再行下山。”
老道士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不錯,我倒覺得你這事做的挺漂亮的。”
朧月瞥了眼對面的那座仙山,“師尊他一切可好?”
誰知老道士竟轉身朝觀內走了進去,邊走邊念叨:“你自己的師尊不會自己去看!我又不是他徒弟,你問我,我問誰去!”
朧月望著老道士瘋瘋癲癲的背影,無奈的搖了搖頭,抬腳跟了進去,從上清觀到玄天閣,許愿池是必經之路,以往朧月見這里人來人往,覺得只有她們才是真正活著的人,可當自己真正接觸過這些人的時候,朧月才發現,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生活罷了,自己與她們似乎并無什么不同,對她們也漸生了幾分親近之意。
“希望我的孫兒長命百歲,一生平安。”只聽見撲通一聲,老婦已經將一枚銅錢拋到了許愿池中。
“希望我的兒子這次進京能高中舉人,光宗耀祖。”
朧月走到許愿池旁,看到這些虔誠許愿的行人,不覺浮出了一抹笑容,以前她聽這些只覺得這些人欲望太多了,現在聽起來倒別有一番滋味,人間終究是有真情在的。
偏偏此時,冒出了一句十分不應景的話:“希望我那兒媳婦早點死了,好讓我那兒子另娶賢妻,早日為我們王家傳宗接代。”
聽聞這句話,朧月險些沒被腳下的石階扳倒,不覺停下了腳步,打量了老婦一番,心想,天底下竟有這樣的人,來許愿池面前詛咒別人死的?
不知不覺走到了她身后,低聲問了句:“你兒媳婦必須得死嗎?”
身后莫名的傳來一個人的聲音,倒嚇了王柳氏一跳,回頭見來人是一位女子,但看到她穿著上清弟子的羽服,這才注意到自己言語冒失,“姑娘……姑娘此話何意?”
朧月目視前方道:“我方才聽到了你的許愿聲,有一事不明。”
王柳氏謙虛道:“姑娘請說。”
朧月直視著她問:“你的兒媳婦若不死,你的兒子就不能傳宗接代了嗎?”
王柳氏一時語塞,“這……。”
“神明面前,言語畢當謹慎,你卻還要詛咒他人,就不怕女媧娘娘怪罪嗎?”
老婦低頭嘆了口氣,見四周無人,在朧月耳旁低聲說了句:“我若告訴姑娘,我那兒媳婦……她是只妖,姑娘可信我?”
朧月詫異道:“哦?”
經過朧月追問,王柳氏這才將心底之事和盤托出,“她是兩年前嫁進我們王家的,自從她來到我們家之后,我們家就怪事不斷……這荷花池的水總是在一夜之間就干了,要么就是整個永安村風和日麗,偏偏就我們王家的房子上下大雨……哎,總之一言難盡吶,她這身體還老是病怏怏的,可我那不爭氣的兒子非愛她愛的死去活來,我都這把年紀了,到現在我也沒有抱著孫子,叫我怎么甘心。”
朧月不難發現她身上的確是有妖氣,靠近她道:“你們家是在永安村?”
“是啊。”
腦海中猛然憶起一事,那****也是從瑤江一路追蹤女妖,到了永安村才跟丟的,“既然如此,你為什么沒有找上清弟子前去捉妖?”
王柳氏似乎有口難言,只是無聲的嘆了口氣,“找了,只是人人都不相信我的話了……哎,算了,不說也罷。”
朧月想了想,以其他師兄弟的修為,若是此妖隱去了妖氣,亦或者魔高一丈,還真難以發現她口中兒媳究竟是人是妖,便掏出了自己隨身所帶的劍穗遞給了她,“上清弟子歷來以降妖除魔,拯救天下蒼生為己任,這本就是我們的職責所在,方才你所說之話,我心中已有計較,你若信我,不妨在你們家門前掛上這個劍穗,三日后,我會憑著劍穗上的靈氣,找到你們家,倘若她真的是妖,且害人不淺,我一定會替你降服于她。”
王柳氏接過這劍穗,這才松了口氣,感激涕零的跪下道:“如此,多謝仙姑。”
那晚之事,終究是自己的疏忽,不管那妖是不是她要找的那只,由她下山了結此事,責無旁貸,朧月望向遠處的那座仙山,玄天閣本就是喧囂塵世中的一片澄澈安寧之地,想起那位宛若謫仙的銀發仙人,心中也平靜了不少。
“弟子朧月,見過師尊。”
原本還在靜心打坐的玄微,察覺動靜,緩緩睜開了眼睛,聲色清冷道:“你來了。”
只見他端坐在高出,靜若謫仙,尤其是那雙淡然的眸光移到她身上,竟看的朧月心頭一顫,不覺低下了頭道:“三月之期已到,樹妖灰飛煙滅,弟子特回山復命。”
見玄微依舊是那張百年不變的冰臉,似乎并無任何異樣,頓了頓,朧月又接著說:“只是,這次施法善后,出了些意外,是朧月的疏忽,懇請準尊再恩準朧月下山一趟,一定將此事處理妥當。”
玄微面不改色道:“此事,淸玄早已用千里傳音之術告知為師,起來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