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宗伯姬齡的府邸就在王宮外不遠處,不大不小的院子,里面種了些許花花草草,與姬武的府邸還有些相似之處。
姬武回想起來,自己的府邸,似乎是十五歲束發的時候姬齡為自己監造的,都沒讓司空府插手。
姬齡得到家老的通告,帶著三四個寺女出來迎接他,而姬武則是帶著季泠顏浠和他的貼身豎人豎離。
這么奇怪的組合肯定不合禮制,但姬齡沒說什么,先不說他對姬武的喜愛,那兩個女子又豈是凡人,豎離更是在他府中長大,在他這里沒那么多講究。
“快進來,嗯,兩個淑女都帶來了,殿下果然知道老夫的心意。”姬齡捋著他的長須,很是欣慰,姬武向他行了一禮,身后三人也是恭敬行禮,這是姬武的長輩,晚輩禮少不得。
姬武帶的贄(禮物)是新酒七甕,蔗糖兩箱,還有一盒新紙,都由姬武府上的豎人交給姬齡身后的寺女,一行人進了正廳,姬齡安排他們依次坐下,又有寺女奉上茶水,姬武則是四下打量著這屋中的擺設。
相比顏家,姬齡這里可真是清貧了些,擺設都比較樸素,寺女來來去去也就那四五個人,豎人們在忙碌著要擺出宴席,比起姬武自己府中,倒是多了幾分暖意與溫馨。
“王叔,侄兒去膳房看看,許久沒見常伯了,給他也帶了些酒。”聊了會兒不痛不癢的事情,姬武就坐不住了,這地方禮節繁多,這還是在姬齡家里,要是換個地方,姬武怕是要被禮節給煩死。
姬齡自然知道他想著什么,無奈一笑:“去罷,年輕人的性子,我知道,嗯,豎離你跟我來,有東西交給你。”
姬武對姬齡歉然一禮,自己離開了正廳,兩個淑女則是被姬齡允許進入他的書房,不太愿意跟他去轉悠,他只好一個人提著兩甕酒,一盒糖,去膳房方向找常伯。
好一會兒都沒找到,姬武叫過一個豎人:“可知道常伯在哪里?”
那豎人急急跪下,答道:“殿下,常伯在左邊的膳房中,正在做魚燴。”姬武笑笑,連這府中的豎人都知道這回事,想必自己喜歡吃那臭臭魚燴的事情在這洛邑就沒人不知道。
“你去忙吧!”姬武轉身,進了左邊的膳房,寬大的桌上擺著雞鴨魚肉,用三足鼎下方燃著柴禾,黑瘦的常伯時不時將些許調料放進鼎中,不多時,鼎內就飄出記憶里那種臭臭的氣味,姬武哭笑不得,這口味怎么能那么重?
“常伯,我來看您了。”姬武將手中的酒和糖放在桌上,笑著喊了一聲,常伯轉過身來,看見是姬武,先是一愣,然后露出一個笑容,朝著姬武就要拜下去,姬武趕忙拉住他:“常伯莫要多禮,對了,還有沒有魚,我給您也做一碗魚燴。”
這一番動作要是放到外間,那就是姬武失儀常伯失禮,此時兩人都沒甚在意,常伯也任由姬武扶著他坐在一邊的木墩上:“幾年沒見,殿下也長成謙謙君子了,確實沒讓王后失望,老頭子也放心啦!”
姬武心中微顫,但表情卻沒變,不動顏色道:“常伯也認識我母親么?”說著他就去抓在小池中臨時養著的魚,兩下敲暈,一雙手上下翻飛,魚鱗內臟什么的很快就被剔除,常伯伸手想攔,可姬武已經在切魚片了,只好忐忑著收回手臂。
“王后是醫女,當年王上召老頭子入宮給王上做燴,突發病征,就是被王后救下,”常伯唏噓不已:“后來王后族人被人誣陷造反,全族被殺,老頭子也差點兒就隨王后一起去了。”
常伯指著脖頸處的一道猙獰傷口:“可惜沒死成。”
姬武笑道:“母親生性善良,必然不會愿意常伯不惜命,若真如此,她往日又何必救下您吶?”一天之內就接收到那么多關于王后的信息,姬武心中憤懣越發熾烈,這事情,他一定要查下去!
將魚肉剔刺切片,卻找不到鍋,或者說找不到姬武想要的鍋,倒是鼎、鑊(huo)、甑(zeng)、甗(yan)、鬲(li)這類應有盡有,姬武只好選擇了比較像鍋的鑊。
他將魚肉與冷水一起下鍋,反正只能煮清湯,他顧不得那么多,隨后又加了些路上采來的野薄荷,加了些鹽,剛熟就被他起鍋,盛了一碗凡在常伯面前。
“常伯,您試試。”姬武遞給他一個小木勺和一雙筷子。
“這……”常伯看著奶白色的魚湯,眼中明顯有意動之色,表現出來的動作卻有些忐忑,怎么可能不忐忑,那可是王長子,地位比他這個國人高了一大截。
姬武笑笑:“莫得拘謹,若是常伯覺得好,今晚就做這個給那些老頭們吃,將之前小鼎里面的都換了就好。”
常伯聞言點點頭,喝了一口湯,眼睛亮了一下,隨后又夾起一小塊魚肉放進嘴里,嚼了兩下,還沒咽下去就連連叫好:“這個好吃,雖有些腥味,但是相比那鼎中的雜湯,可是好多了,殿下當為天人吶!”
“哈哈,常伯認可就好。”姬武笑著走了出去,不多時又拿著幾個黃色塊莖回來,放到水中沖洗了一下:“沒想到齊桓公討伐山戎時候的帶回的南夷之姜這里也有,常伯啊,放一些去去腥,本君去找宗伯談一談母后的事情。”
“是,是,殿下慢走。”常伯恭敬地將姬武送出膳房,然后又回來琢磨姬武做出來的清湯魚,就放了點草葉和鹽,就那么鮮香,這還真是神奇啊,老人研究了一會兒,就開始做膳,之前的那一碗,早被他吃完了。
姬武回到正廳中,大司馬車焗、太宰顏醒、大司徒王孫輒都來了,天子六官除了成則與公儀奢,竟是齊齊來了這里。
一眼望去,都是耿臣,還有幾個人他不認識,但似乎都見過,應該是他們屬下的大夫,被他們帶來混個臉熟。
“王弟見過王兄。”姬武正想著,轉身卻見一個穿著王子服飾的少年站在自己身側,正在行禮,腦袋垂著,姬武看不清他的臉,但是很快就認出來,這是自己的三弟姬璽,也就是王叔子。
姬武回了一禮:“叔弟怎么也來了,嗯,來,這邊坐。”姬武與姬璽沒有太多交往,以往相見的時候也是有禮有節,此時見到,卻也不好像以往那般冷漠,省得人對他們說三道四,再說了,這也是姬齡請來的客人。
姬璽長得像周王,與姬武坐在一起的時候倒是還算得活潑,當季泠顏浠回來落座以后,他就有些躁動,姬武奇怪,但又不好問,只認為他是尷尬,于是換了下座位,好將他們隔開,至于姬璽復雜的目光,姬武壓根沒發現。
很快府中豎寺就上菜了,每人三鼎三簋,雖不合制,但任誰都知道姬齡的脾性,也沒人不滿,倒是對那清淡的魚燴很是有興趣,個個都要詢問一番,姬齡只好將常伯叫來,在姬武的暗示下,常伯將這魚燴認作是自己所創,引來一陣驚嘆。
唯有季泠盯著抓著姬武的手臂,輕聲道:“兄長,這又是你的杰作吧?”
姬武微微點頭:“回去給你們做,可不要說出去,為兄還等著常伯給我做大廚呢。”季泠疑惑大廚是什么東西,但姬齡已經開始敬酒,她只好先作罷。
這一餐可謂是姬武回都來最為滿意的一餐,這宴席開始便是食不語,一群人很快吃完,就有寺女奉上酸湯,大家伙一起聊了聊政事。
然后姬武向他們展示了新制的鎧甲,至于器械,姬武賣了個關子,沒有透露,他尋思著要不要找個諸侯對練一番。
飯后,季泠顏浠隨著顏醒走了,姬武則是留在了府中,開誠布公的向姬齡提出了自己想要知道關于自己母親以及姜氏一族分支的事情。
姬齡臉色沉重,想了好久,長嘆一聲:“既然你想知道,王兄也準允了,老夫就將事情始末說與你聽罷。”
靈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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