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他將靈花頭骨收藏至今。夜晚無人之際,便會拿出懷念。外面傳來低低蟋蟀名叫之聲,麻魯根一愣。此時并未到有蟋蟀季節,因何會有蟋蟀鳴叫?麻魯根收起頭骨,提刀來到帳外。
黑影處站有數人,其中一人緩步來到他近前。借助微弱光芒,他認出眼前之人正是烏羅可汗。麻魯根剛要行禮,被烏羅可汗攔住。兩人進入營帳之中,烏羅可汗極低聲音問道:“汝可是在懷念那少女靈花?”
麻魯根一愣,大汗竟然知曉靈花之事,讓他大吃一驚。靈花之事,他從未同任何人說起過,大汗是如何知曉?麻魯根手握刀柄,意圖不善。
烏羅冷笑一聲,繼續說道:“此事并非罪過,我今夜來此,也并非為追究而來。麻魯根,將戰刀放下。若是對我出手,汝死無葬身之地。”
烏羅可汗勇猛善戰,曾有金狼部第一勇士之稱。麻魯根自問,若是拔刀,恐未必是其對手。麻魯根將戰刀扔到一旁,冷聲回應:“大汗今夜前來,難道是找我敘舊不成?”
烏羅可汗搖頭言道:“你我之間,有何舊事可敘?我族男兒,有恩必還,有仇必報。靈花姑娘對汝有救命之恩,然其慘遭羞辱而死。汝這些年捫心自問,夜夜可曾睡得安穩?”
烏羅寥寥幾句,勾起麻魯根心事。麻魯根長嘆一聲,無奈答道:“這幾年,我時常無法入睡。睡夢之中,經常夢到靈花對我怒目而視。我違背諾言,未能保護靈花,愧為我族男兒。”
麻魯根悔恨不已,卻無計可施。這些年,因為靈花之死,他內心飽受煎熬。
“一句愧為我族男兒便可了事,麻魯根,汝真是厚顏無恥。若真為我族男兒,當以手中刀斧報仇,得償畢生所愿。”烏羅可汗話語讓麻魯根徹底震驚,半晌言道:“那是我父親,我焉能對他刀斧相向?”
麻魯根明白烏羅可汗話中含義,讓他舉刀弒父。這些年,他對父親特略恐懼大于尊敬。他二弟索不花,前年便被父親懷疑有謀反之意。借故將其擒拿,綁在行刑柱上亂箭射死。索不花臨死慘狀,他至今無法忘卻。身中上百箭,如同刺猬,慘嚎半日方才氣絕。麻魯根想到這里,激靈靈打一個冷顫。
“想不到,作戰勇猛,悍不畏死之麻魯根,卻是窩囊廢軟蛋一個。汝可還記得,汝二弟索不花如何被亂箭射死?實話對汝言明,索不花并未有謀逆之心。然其戰功卓越,深受族人愛戴。汝父視其為眼中釘肉中刺,擔心其終有一日取而代之。故而借故將其殺死,以保住自己地位。汝亦應知曉,特略當年是如何奪得部主之位。特略本是汝祖父三子,然其一夜之間,縱兵殺進氈帳。汝祖父,以及汝兩位伯父,全被亂刀分尸。中原人有句話,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似汝這般婆婆媽媽,婦人之仁,終有一日如同索不花,被汝父亂箭射死。縱然留得狗命不死,不過日日夜夜在帳中愧疚耳。可惜靈花姑娘,當初便不該救汝這無能之輩。保護其部落一生,當真是天大笑話。汝有何能,可保得他人一生平安?”
烏羅可汗一番唇槍舌劍,句句刺中麻魯根心中軟肋。麻魯根不禁憶起這些年來,父親所做暴行。他對母親病死一事亦是耿耿于懷,當時他外出作戰,回來后母親已被天葬。二弟索不花有一次醉酒曾對自己說起,母親并非病死,而是父親暗中所為。確如烏羅可汗所言,父親當年能登上部主之位。其心狠毒無比,殺父弒兄,連父兄妻妾都被他霸占。
父親身體強健,以現在觀之,十年之內平安無事。待到那時,自己四位兄弟皆以長大成人。部主之位鹿死誰手,尚未可知。若是趁現在,將父親殺死,那四位兄弟亦可同時處死。族人必會擁戴自己上位,何況大汗在此,也會助自己一臂之力。若大汗承認自己部主之位,自己又是長子,可謂名正言順。
想到這里,麻魯根眼神愈發堅定。躬身說道:“多謝大汗提醒指點,還請大汗助我一臂之力,事成之后,白狼部永遠追隨大汗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