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漆黑如墨,大雨傾盆,雷鳴電閃。一片汪洋中,雷正死死抱住一根橫木順水漂流。身邊不斷有牛羊尸體漂過,前方地勢平坦,水流放緩。雷正鼓足力氣劃水,慢慢向河岸靠攏。
在精疲力盡之時,雷正終于爬到河岸之上。大雨如注,雷正雙目難睜。泥水沒過膝蓋,雷正深一腳淺一腳朝前走。
借助閃電亮光,雷正艱難分辨出方向。一個多時辰過去,雷正來到一座小山上。此時雨勢減緩,天色漸漸放亮。見前面半山腰處有一座廟宇,雷正強打精神,朝那里走去。
待來到廟門前,雷正才看清,廟宇圍墻都已倒塌,僅剩一座大門未倒,風林寺三個金字十分醒目。繞過大門,只見里面三間殿房倒塌兩間,還有最西邊一間未倒。
雷正嘆息一聲,大雨連下十余日,昨夜還有劇烈地動,這廟宇還有一間殿房未倒,已是神佛保佑。那間殿房門忽然打開,里面出來一老一少兩個僧人。
“阿彌陀佛!施主莫非是被山下大水沖來?”老僧來到雷正面前,合掌問道。
“大師!在下雷正,乃是滎陽刺史衙門治河小吏。連日大雨,雷某在河堤之上巡視。未料地動驟起,河堤崩裂,大水將雷某沖到此處。”雷正不敢怠慢,連忙答道。掙扎一夜,雷正精疲力盡,說話也是有氣無力。
“哦?雷施主請隨老衲到殿房中歇息,換上一身干凈衣物。”
老僧同小和尚把雷正領進殿房,小和尚給雷正找出一套干凈僧衣。雷正脫下濕衣,身體長時被洪水浸泡,水中異物不少,給雷正留下大大小小傷口十幾處,俱都腫脹發白。擦過身體,老僧找來傷藥,為其涂抹包扎,隨后換上干凈衣物,小和尚給雷正端過一大碗熱氣騰騰米粥。雷正喝下,頓覺身體回復生機。
這間殿房原本就是僧人住處,老僧讓雷正去床上休息。雷正又困又乏,謝過之后躺下沉沉睡去。
睡夢中,雷正又回到那河堤之上。暴雨傾盆,河水不斷上漲,雷正指揮民夫用砂石加固河堤。不知何時,腳下一陣劇烈晃動,天旋地轉中,河堤開裂,洪水咆哮而出。
雷正自夢中醒來,從床上坐起。待呼吸平復下來,老僧端過一碗熱茶。雷正喝下熱茶,精力回復七七八八。身上有些傷口還在隱隱作痛,讓其不敢亂動。
“雷施主,老衲法號慧平,這是小徒明月。風林寺距河堤四十余里,此處平日無甚人來,十分清凈。施主酣睡一日,然傷勢未愈,可在此多休養幾日。昨夜地動,敝寺墻倒屋塌,三間殿房僅剩這一間尚存。幸虧佛祖保佑,老衲與小徒毫發無損。”老僧惠平慈眉善目,話語溫暖感人。
雷正勉強起身,對老僧躬身施禮。由衷謝道:“多謝大師相救。此恩雷某沒齒難忘,日后必會報答。大師有所不知,滎陽河堤年久失修,刺史曹賀自去年上任以來,終日花天酒地,不理本地政事,一心徇私枉法收受賄賂,兼之買賣官爵。雷某三番五次建言刺史,籌集銀兩修繕河堤。刺史非但不聽,還多次訓斥雷某杞人憂天。
此次天公降下大雨,第一夜過去,雷某見河堤便有松動跡象。雷某去找刺史,誰知他在同青樓女子飲酒作樂,命人將雷某趕出。雷某無奈,變賣全部家當,籌得一些銀兩,雇人前去河堤之上巡視。唉!即便無有地動,河堤遲早亦會崩塌。地動雖劇,若河堤堅固,也未見得就會決口。此次天災,亦是人禍。雷某打算明日啟程前去洛陽,去大理寺衙門狀告刺史曹賀。”雷正想起事情緣由,非常氣憤。
“雷施主,老衲曾聽人言,刺史大人乃是京城吏部尚書曹楊親侄兒。俗語有云官官相護,雷施主此行,可要多加小心。”老僧惠平出言提醒。
雷正點點頭,他也擔憂妻兒安危。雖說妻兒在城內舅父家暫住,然此次大河決口,誰知滎陽城情況如何?外面天色漸暗,霹靂聲響起,雷正心里一顫。隨即大雨傾盆而下,雷正面露絕望之色。大雨這般下個不停,滎陽百姓豈有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