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對皇帝無意,那是虛言。
蓮月不愿被強迫,不論人為還是形勢。
一如當初,她為弟弟尉遲濤前程,甘愿賣身青樓。
那段時日無多,卻讓蓮月痛徹心扉。
如今弟弟高官得做,駿馬得騎。然她入宮,依舊會被人看做是皇帝招撫尉遲濤之舉。
在世人眼中,皇帝九五之尊,若要選妃,多少好人家清白女兒不選,偏偏選她這殘花敗柳。
世人會因此認定,若無尉遲濤驚世功勞,皇帝斷不會選她為妃。
縱使她身為房源義女,也擺脫不掉這處漩渦。
她自幼熟讀詩書,精通琴畫,揚州刺史之女,當可算大家閨秀。
她曾不止一次遙想日后如意郎君,才能品德要在她之上方可。
琴瑟和諧,白首百年,哪個女兒不羨慕?
然父親病逝,家境跌落,一貧如洗。
弟弟尉遲濤想入仕,卻因父親遺命不得向其親友求援,而步步維艱,連崇文館看門小吏都是攔路虎。
她一念之間,走投無路,自行賣身至青樓。
以大好青春年華,換取弟弟一分生機。
青樓之中,她性格剛烈,短短時日飽受摧殘。由大家閨秀變為風塵女子,殘花敗柳。
這一步驚天轉變,讓她對情意恩愛敬而遠之。
司馬未央,當初認識,并不知其是皇帝。
然后來弟弟與義父房源皆托其向皇帝傳書,以避奸黨耳目。
逐漸來往,她對這位冷宮天子,暗生情愫。
她并未見過其他帝王,卻覺出未央與書中帝王不同。
在這皇帝面前,她縱情言語,絲毫不忌諱觸怒龍顏。
司馬未央,如同暗夜中一顆孤星。
清冷明亮,孤傲深邃,雙目深處,哀愁無限。
年紀輕輕,目光卻如百年之人。
蘇城一番言語,在她芳心之中激起片片漣漪。
弟弟晉升安國公后,每日到房府提親之人踏破門檻,其中不乏富有才學之人。
然在弟弟出征在外期間,即便義父托人四處求親,也無一家肯應者。
義父眼中合適人選,皆是大家清白子弟。
哪個大家也不愿娶一個曾入青樓之女子,即便是丞相義女,也斷然不可。
而弟弟榮升安國公,威震天下,卻情勢逆轉。
往常那些婉拒婚事之家,皆派人哀辭重禮前來求親。
他們并非看中自己,不過是看中安國公權勢。
司馬未央則不然,當初這男子心扉緊閉,冷對自己。
漸漸相熟,亦慢慢敞開心扉。她在猶豫,她在意世人言論,也在意宮門深似海。
一陣冷風吹過,尉遲蓮月擺脫思緒,回到現實。蘇城還在等候,等候她之決定。
若是她拒絕,以后自不會有這般機會。
“公公,皇帝當真不在意讓民女這等殘花入宮,為天下笑么?”蓮月輕聲問道。
蘇城心中一喜,知曉佳人有意。
連忙答道:“蓮月姑娘,以姑娘冰雪聰明,何須多此一問。
央哥兒豈是那等俗人?殘花也罷,完璧也好,與央哥兒有何干系?
央哥兒對姑娘,不過是要如常人一般,尋一伴侶終老而已。
央哥兒坐擁天下,身邊卻無一人,孤苦伶仃,讓人心碎。
咱家以頂上人頭擔保,央哥兒對姑娘一片真心,絕無他意。
若只為充實后宮,僅需一道旨意,后宮便有三千佳麗。
不需央哥兒親自求娶姑娘,亦不需咱家前來做說客。”
“那請公公轉告陛下,民女答應就是。”親口應允婚事,即便是蓮月這等灑脫女子,也不免面露嬌羞。
蘇城一揖到地,說道:“多謝姑娘,咱家這就去尋央哥兒。”
蘇城說罷,興沖沖離去。
蘇城尋到未央,見面便說道:“恭喜央哥兒,幸不辱命,咱家一番苦口婆心相勸,佳人應允婚事。”
未央心中一動,他并未預料到尉遲蓮月會答應。
“當真出乎朕之意料,汝此行居功至偉。”皇帝語氣之中,也有淡淡喜意。
“能為皇帝牽紅線配姻緣,咱家也算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待回去就請央哥兒傳旨禮部,準備央哥兒婚事。
此次婚事,必定要熱熱鬧鬧,方才對得起蓮月姑娘。
如今央哥兒婚事,咱家倒要看看,還有誰敢不來朝賀?”
一說起婚事,未央突然想起英嬋,那可憐女子,身為皇后,卻未能有一出風光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