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節(jié) 濫殺無辜
墨家和流沙已經(jīng)離開桑海,趙高等朝廷中人也早已隨秦始皇回咸陽。除了在蜃樓上坐以待斃,似乎沒有其它辦法。目前我唯一能靠的只有月神。只是星魂已經(jīng)和月神對戰(zhàn)過,既然他自知不敵月神,三天后他必定會找到免于與月神一戰(zhàn)或者能制住月神的方法。
我毫不懷疑星魂的執(zhí)著和決心,沒有什么比不屈不撓更讓人頭疼的了。
《先知野論》在我手中,粗糙的地方都已經(jīng)被磨平。星魂說它是瘋言瘋語,那么他當初為什么要刻意隱藏?張良為什么又要讓白鳳找時機把它給我?何況月神也是相信的樣子。
我摸著竹簡。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不能冒讓風氏滅絕的風險。這是一份責任,也是一份權(quán)利。我無權(quán)剝奪我的后人享有這份權(quán)利。
我站在船欄邊,眺望桑海城岸。今日已是星魂離開的第三天,除了他離開蜃樓那日又劫走了公輸仇外,這幾天蜃樓一切如常。
星魂會用什么辦法呢?
此問題我和月神商議了幾天也沒有結(jié)果,一切預(yù)防措施都無從做起,只能靜待星魂上門。
我盯著桑海城岸,那里似乎起了不小的騷亂。通往海岸的幾條道路上都有黑壓壓而整齊的人影在移動,而原本在岸邊漫步的行人則四散奔逃。
我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
那幾條由人影形成的黑龍慢慢在岸邊匯聚,站成了整整齊齊的方隊。此時,海風吹開了薄薄的晨霧,也送來了微弱的馬鳴聲。
我瞬間抓緊了船欄。星魂瘋了!
那是軍隊??!他怎么敢?私調(diào)軍隊可是死罪!
陰陽家沒有調(diào)兵的權(quán)力。蒙恬在北方對抗匈奴,嬴政又已經(jīng)離開桑海。星魂一定是用了什么條件交換,才從桑海和鄰縣調(diào)的駐軍。
那些軍隊首領(lǐng)豈是那么好打發(fā)的,何況是圍攻蜃樓?蜃樓雖然首航失敗,可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出航,秦始皇還是很重視的。借他們一萬個膽子,也不敢調(diào)這個兵。
我目光搜尋著海岸的幽藍身影。星魂,你到底做了什么。
“星魂一向喜怒不定,性子極端,好在他擅長審時度勢,所以從來沒做出什么不利于自己的事?!痹律窨~緲的聲音突然在我耳邊響起。
我轉(zhuǎn)頭一看,月神和姬如竟然正站在我旁邊。
“少司命,你可知星魂今天如此做法所要付出的代價?”月神問我道。
我點了點頭。雖然不知道具體付出了什么,但冒著朝廷之大不韙進行調(diào)兵,要付出的代價定然是極其巨大的。
“星魂今天所為,對他有百害而無一利,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絕不相信這是他會做的事。”月神淡淡的聲音中有一絲異樣。
我靜靜望著那黑壓壓的軍隊,沒有出聲。
月神的氣息我感應(yīng)不到很正常,姬如竟然也已經(jīng)能隱藏氣息不被我發(fā)覺。那么三天前星魂來找月神放人時,殿內(nèi)的小間不是被施了隔絕氣息的陰陽術(shù)法,而是因為姬如收斂了氣息?那星魂豈不是知道我當時在小間內(nèi)?
難怪星魂離開時放的那句話我感覺是沖著小間說的,原來星魂早就知道我在里面。
星魂說,他說過會帶著我,就一定會帶我回咸陽。
而我違背了要跟著他的話。如果今天我下了蜃樓,他必不會放過我。
“月神大人!月神大人!”一陰陽家弟子拿著一支竹簡匆匆而來,“星魂大人有話帶到!”
我掃了一眼月神,她盯著那支竹簡,面色凝重。過了好一會兒,她將竹簡遞給了我。
我心中頓感不妙,月神這是,不打算保我了?
竹簡上只有寥寥一行字:卯時三刻,如未見出,即血洗蜃樓。神擋殺神,佛阻殺佛。
我后背一陣發(fā)涼。星魂綁了公輸仇,又將軍隊帶到此處,他真的做得出的。
“情之所至,繩鋸木斷,水滴石穿?!痹律竦戳宋乙谎?,便帶著姬如轉(zhuǎn)身離去,只余飄渺的聲音在空中回蕩,“此番我阻攔不了他。你好自為之?!?p> 船欄在我手中碎成了粉末。月神棄我而去,我只能獨自下蜃樓了。
我坐在梳妝鏡前,穩(wěn)了穩(wěn)心神。用三千大軍的陣仗逼我出去,我也不能輸了陣勢。
眉黛輕掃,唇紅薄抿。煙紫的織錦深衣幾近拖地,粉紫的抹胸上繡著嫩荷。串串紫水晶在發(fā)間閃耀,映著剔透的紫眸,清麗秀雅至極。我手指一動,周身頓時柔花冉冉,落葉翩翩。
走到蜃樓出口,無盡的階梯之下,是那抹幽藍的身影。
我徑自抬步走下,沒帶面紗。這個世界只迷戀美貌和權(quán)力,凡人競相逐美,我自是知道此番盛妝而下將引起怎樣的震撼。
流淚發(fā)抖,認錯求饒,我一樣都不會。我絕不會給星魂任何當眾辱我的機會。闔了闔眼眸,我穩(wěn)住表情和腳步,一步一步沿著階梯而下。我越走越近,三千大軍便越來越靜。直至我站在星魂的馬前,三千大軍已經(jīng)一絲聲音都無,唯剩海浪拍岸聲清晰可聞。
星魂的目光像針一樣盯著我。他面色巋然不動,握著韁繩的手指骨節(jié)卻已青白。他胯下的馬此時也發(fā)出了“吭哧吭哧”的鼻息,蹄子開始不安地刨著地面,顯示了主人焦躁和含著怒氣的心情。
星魂一拉韁繩,穩(wěn)住了馬。隨后他神色倨傲,居高臨下地坐在馬上,朝我伸出了一只手。
我極力克制著任何軟弱的情緒,微微抬眸,輕袖揚起。
剛將手指放入他手中,星魂便掐著我的指尖將我提到了馬上。若不是我反應(yīng)快自己也同時用內(nèi)力騰空,這幾個指頭今天就斷了。
“爾等可回,多謝!”星魂一手繞著韁繩制住我,對身后的軍隊說道。然后一手揚鞭,狠狠甩了下去。
“啪”的響亮一聲,馬兒吃痛,立即發(fā)狂一般撒開四蹄跑了起來。
軍隊已過在岸邊,街上行人眾多。身下的馬橫沖直撞,一些躲避不及的人瞬間被狂奔的馬撞飛在我眼前,或被踩于馬蹄下發(fā)出凄厲的喊叫。
簡直是一場鐵騎下的屠殺。
星魂卻不管不顧,只用內(nèi)力壓制著我,不管我如何掙扎,始終掙脫不得。
街上雞飛狗跳,慘叫聲恐叫聲不絕于耳。
“停下!”我轉(zhuǎn)頭看著星魂怒喊道,“你瘋魔了不成?!”
“他們自己躲避不及,與我何干!”星魂詭異的幽藍雙眸露出了一絲快意,“怎么,看著他們受傷,你憤怒了?心痛了?”
“你這瘋子!”我一咬牙,全身力氣聚到腳尖,狠狠地向星魂的小腿踢去。
還沒踢到,肩膀上卻突然傳來了一陣劇痛,我悶哼一聲,瞬間癱軟下來。
星魂揚鞭的手此時握著一把泛著寒光的匕首,那匕首深深地扎穿了我的肩膀,僅露出手柄在外。
“痛嗎?”星魂一邊舔著我頰邊的冷汗,一邊陰惻惻地說道,“這點代價,不及我付出的十分之一!”
說完,他冷笑一聲,又毫不留情地一把抽出匕首。
鮮血頓時噴涌而出,我眼前一黑,意識就開始模糊。
“不準暈!”星魂用力按住了我肩上剛剛被刺穿的傷口,狠狠說道,“敢暈過去,一會兒有你受的!”
熱血從肩膀上汩汩而下,沾滿了星魂的手,也濺到了煙紫的裙裾上。
“從沒為我打扮過,今天頭一次,就是為了向我示威?”星魂按住我傷口的手更狠了,“我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眼里可有我半分?”
“我沒有要求你付出什么!”我忍著痛咬牙說道,“星魂,我不欠你的!”
身下狂奔的馬猛地一下被拉住,那馬狂怒著嘶鳴一聲,兩只前蹄瞬間高高抬起。
我被星魂制住,脫不得身,只感覺身體重心直直向后倒去。
星魂用手在馬背猛地一拍,抱著我迅速飛身而起。同時他又用腳尖在高仰的馬頭上踩了一下,便帶著我翻入了旁邊的宅院。
身后那馬的一聲哀鳴響徹云宵。
這宅院很小,只有三兩間屋子。角落里伏著一只大黃狗,聞到陌生的氣息,立即狂吠著沖了過來。
星魂抱著我身形不停,只是腳下將石子一踢,那吠聲便戛然而止,大黃狗立時倒在地上。
院中似乎無人。星魂粗暴地挾帶著我,連推帶拖地進了主屋。
我還沒來得及站穩(wěn)身形,就被星魂一手扣住了咽喉抵在關(guān)合的門上。一口氣猛然間想咳卻咳不出來,瞬間憋得大腦一片空白。
“你沒有要求我付出?!那你當初為什么要告訴我天命?!你這般無事不登門的性子,一次次來找我又是何故?!”星魂幽藍瞳孔狠辣地看著我,下手愈發(fā)緊,“利用完了就想一腳踢開???你是出爾反爾,還是楊花心性想另找新歡???”
“放手。。。我有。。話。。。說。。?!蹦X子已經(jīng)開始發(fā)脹,我抬手扯住星魂的袖子,趕在暈倒前拼命說道。
“今天不說清楚,別怪我用讀心術(shù)招呼你!”星魂幽藍眸中暴戾之色未褪分毫,冷著臉收回了手。
我頭昏眼花,瞬間就順著門板滑落在地,更跌落在星魂腳下。
伏在地上咳了好一會兒,腦子才漸漸明晰。肩上的傷口疼痛不減,我扶著門慢慢站了起來,聲音略微嘶?。骸靶腔辏覀儾缓线m。我配不上你,你放過我吧?!?p> 星魂聞言怒意更盛,他的幽藍眼眸突然開始微微晃動,右手一團紫暈閃現(xiàn)。
是讀心術(shù)!
我沒有抗拒,事到如今,我無一物需要隱瞞星魂。有些不能說出口的話,讓他自己看見更好。
一幕幕過往突然像走馬燈一樣在我腦海中不斷浮現(xiàn)、閃過。
黃昏時星魂和我交手而握,坐在屋頂上。
百浪沙那一夜,星魂胸口被羽毛刺中,卻仍堅持讓我跟他回去。
蘆葦蕩中,星魂在馬上吻我時那不經(jīng)意間的抬眸。
蜃樓上,星魂為救我于趙高劍下,血染藍袍,身受重傷。
茶座旁,星魂專橫地說,除了他,我以后不能再送花給別人。
帷幔里,星魂拿著裝了我許多舊物的木盒,說情不知所起。
漆黑漫長的夜,我抱著膝蓋孤獨地坐在地板上,《先知野論》散在一旁。。。
仿佛混沌的霧突然散去,眼前場景漸漸清晰。
星魂幽藍眸子正復(fù)雜地看著我,“我提取了你記憶中最深的愛和最深的恨。。?!?p> 我垂著眸。我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但至少可以控制自己的行為。我必須離開,成敗就在于今天。
“既然舍不得,為什么還要離開?”星魂問我道,一步步走近,幽藍的眼眸再次泛起了怒氣,“《先知野論》?又是因為天命?!有沒有天命之眼對你來說那么重要嗎?!重要到犧牲一切奮身不顧?!”
“對!它是我最重要的依靠!”我抬起眸看著星魂,一字一句道:“天命之于我,就像權(quán)力之于你?!?p> “啪!”一道大力突然打在我臉上。
我措手不及,頓時再次摔倒在地。嘴里一股咸腥味漸漸蔓延開,被匕首刺傷的肩膀重重撞在地上,一時之間竟痛得無法動彈。
第一次星魂打我耳光是在冰洞,今天這是第二次了。
星魂薄唇緊抿,幽藍雙眸冰冷地看著我,周身陰沉昏暗似暴風雪來臨前的天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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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大家,后面的感覺實在沒寫好,暫時不發(fā)上來了,4000字差點。大家湊和著先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