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爺的頭發是前天晚上染的,用的化妝品是孟曉的哥哥從美國寄回來的,西服是王楠特地從當地最好的婚紗影樓租的,眉毛是吳曉云幫著修的,張大爺精神抖擻在鏡子面前照了照,呵,那叫一個精神。
“爸,車準備好了,您該啟程了。”
張大爺的大兒子從門口喊了一聲,麗婭拍了拍張大爺的肩膀:“走吧,帥哥,咱去接你的新娘子”。
張大爺慈祥一笑,臉上略過一絲紅,沒想到這張大爺還害羞起來,麗婭挽住張大爺的手臂向樓下走去。
兩個人出現在眾人視線的那一刻,樓下不由自主的“哇”了一聲“麗婭,怎么感覺跟你出嫁似的”
麗婭微微一笑沖著張大爺開起了玩笑:“爸,您舍得我不?”
“那怎么舍得,牙子你可是爸爸的小棉襖啊”
大廳里傳來哈哈的笑聲。
一聲炮響,張大爺的花車啟程了,第一輛車里是張大爺的兒子和今天女主角的女兒,吳曉云王楠坐在第二輛車里,第三輛是孟曉和楊帆,第四輛是張大爺的戰友,張大爺在最后一輛車,護駕的是這次活動的總出資人和總策劃麗婭和方淳,同時方淳還扮演了司機的角色。
車子走了一半張大爺想把窗戶打開,被麗婭打斷了:“這樣不好吧”。方淳笑了聲:“有啥不好的,今天張大爺結婚最大,什么都不怕”說完打開了車窗,順便把天窗也打開了,張大爺把目光移到窗外,這時她仿佛又看見了秀娟那雙美麗的大眼,仿佛又看見了田野上奔跑的兩個人,男孩跑在前面手里握著風箏的線,女孩在后面吶喊,“栓子哥,快點,快點,飛起來了,飛起來了”“我要讓它飛高點,飛的更高,飛的更遠”“栓子哥你等等我”,空曠的田野,初生的嫩草像一幅畫一樣唯美的襯托著奔跑中的這對戀人,沒多會一個小亭在眼前慢慢掠過,這時有個聲音在張大爺的耳朵邊響起
“栓子哥,你愿意一輩子都對我這么好嗎?”
“愿意,愿意”
麗婭看看張大爺:“帥哥,高興不?”張大爺嘿嘿一笑:“看了看窗外,十年了,那年我五十五,心臟病發病,在附近住院,前一天晚上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不行了,秀娟在床邊跟我說,她一直在等我,第二天我發現自己還能醒來就決定回老家看看,沒有驚動別人,也圖個安靜,到那之后天氣稍微有了些好轉憋了半天的雨也始終沒有下來,到了,我對大明說,“先回你那吧,我想在這里坐會”“行,那您有事就給我打電話”說完,開車走了,那天很安靜,我覺的有點冷,但是還是決定在小亭里這坐上一會,然后把衣服往緊了裹了一下,年輕時的那些事就不由自主的來了,不知坐了多久我感覺后面有點怪怪的回過頭看到有個女人在看著我,女人看上去也就五十來歲,一臉說不出的慈祥,左手腕帶著一只玉鐲,花白的頭發透漏出一種說不出的雍容華貴
“秀娟?”
那個女人有點不解“您認錯人了吧”
“那你是?”
“快晚上了,我看著也怪冷的你一個人怎么也不回家啊”
“哦,謝謝關心大妹子,一會我兒子過來接我”
“哦,行,那我就不打擾你了”
“爸,爸,醒醒,爸”
我笑了笑“竟然睡著了”
“爸,這旁邊有個紙條”
打開一看,那字跡如此清晰,如此熟悉。
“待得來日霜鬢垂肩亂,回頭看不見來時伴秀娟”
“見了也沒有認我”
說完眼睛竟然有些濕潤。
照常理,聽到這麗婭會發出些感嘆或者評價,沒準還摻上幾滴眼淚,但是此刻她卻變的很安靜,方淳回過頭,麗婭表情有些木訥“咋了,想哭就哭吧,牙子”
“把你的車開好就行”
方淳沒再說話。
一聲炮響車到站了。
新娘在1單元12樓6號室,王楠“我來按電梯”
張大爺慢慢的從車上走下來,麗婭卻沒動,張大爺走到車門的另一頭,看著沉默中的麗婭:“跟我上去吧”。
麗婭開始裝作沒聽見,張大爺剛想說第二句,麗婭勉強的笑了一下:“好啊”
“電梯來啦”樓道里傳來王楠的聲音。
一群人擁了進來,王楠最后一個上去,感覺少了點什么“吳曉云呢?”這時一個急匆匆的身影從外邊跑過來,原來新郎的配花落車上了,王楠催促了一聲“趕緊,就差你了”
然后吳曉云走上電梯,電梯滿載。
“曉云,你先下去一下在輕輕的上來”
吳曉云走了下去,然后慢慢的走了上來,還好這次沒顯示滿載,可是電梯門快要關上的時候電梯又響了。
王楠迅速的走了出去“你們上去搶新娘吧,我在下邊接應”
“我們在12樓樓梯口等你,沒你我們可搶不了新娘”最里邊的張大爺喊了一聲。
“沒事,有楊帆和方淳足矣”
“那好吧”孟曉關上電梯門,電梯門開始關了,吳曉云閃電似的從電梯里跑了出來“我陪你”
話音剛落電梯門關上了,兩個人深情的看了一樣對方,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話說這頭張大爺的心跳就跟樓層一樣在明顯的增加,這時候戰友老龐開始在張大爺耳朵邊嘀咕,仿佛在給他支招,旁邊張大爺的兒子看著父親緊張的笑容,心里一陣說不出的喜悅,而新娘子的女兒卻始終一臉平靜。
電梯緩慢的走著,眾人默契的讓開讓張大爺走到最前面,“叮”電梯門開了,張大爺低著頭就向外沖,被方淳輕輕的拽住了:“大爺,這是11樓”
“哦”
張大爺回過頭走了進來,看著眾人都憋著笑“想笑就笑吧”。
電梯里充斥了“哈哈”聲。
終于12樓到了,電梯們開了,樓道里已經掛滿了氣球,不過奇怪一個人都沒有,而且這里也異常的安靜,眾人有些不解,不會是走錯了吧,這時候新娘子的女兒走到了隊伍的前面“大家跟我來吧”然后眾人跟著她走到了一扇門的前面,門是開著的,屋子里只有新娘一人,她安靜的坐在屋里從容的看著門外。
新娘的女兒看著怔住的張大爺:“進去吧,媽媽彼此已經等了太久,這次就不讓你等了”
眾人沉默,張大爺慢慢的走了進來,像四十年前一樣平靜的看著眼前的這個女人,那眼神平靜,深沉,那個女人安靜婉約,看著慢慢走進來的張大爺臉上竟然露出一絲淺淺的笑。
兩個人沉默的對視著,老式鐘擺發出“噠噠”的聲音如此清晰,張大爺走到秀娟的跟前,用手輕輕的托起了她的手,這竟是兩個人這輩子第一次牽手,此刻也許沉默是最好的語言,秀娟慢慢的把頭靠向張大爺,她突然發現那個胸懷是那么溫暖,踏實,鐘擺“滴答,滴答”的擺動,“當”十二點了“當”“當,當”張大爺慢慢的伸出雙臂牢牢的抱住秀娟“當,當,當,當,當”這竟然成了這世界上最美的婚禮進行曲“當,當,當,當”鐘聲停,秀娟把嘴貼到張大爺:“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秀娟:“還好,還能在睜著眼的時候看見你”
張大爺:“可是,你看不了我多長時間了”
秀娟:“看多長時間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們終于一起了。”
秀娟:“婚禮開始吧”
張大爺:“已經開始了”
秀娟:“現在?”
張大爺:“恩”
秀娟:“這?”
張大爺:“從這開始。”
眾人慢慢的走了出來
麗婭:“方淳,你聽?”。
方淳:“是哭聲,張大爺的哭聲”。
張大明:“爸爸老了”。
晚上七點半,方淳再次把車開到樓下。
沒多會,張大爺和秀娟在方淳和麗婭的陪伴下走了出來。
張大明迎了上去:“爸,都準備好了”
張大爺欣慰的點了點頭。秀娟挽著他的胳膊走上那輛加長版的奔馳,上車前他看了看秀娟:“不想知道我們去哪嗎?”
秀娟“跟著你,去哪都無所謂了”
張大爺笑了笑兩個人走上了車。
王楠看了看麗婭:“都準備好了嗎?”
麗婭:“牙牙讓你們失望過嗎?”
車隊又開始了新的征程,除了這次活動的組織者沒有人知道這次的目的地是哪。
一路上秀娟緊緊的在張大爺的懷里,沒有一句話,五顏六色的霓虹透過車窗映在兩位老人的臉上,如此鮮艷,如此明亮。
車停在了海邊。
走到岸邊是一個巨大的銀幕。銀幕上是一個美麗的天使。天使在云端緩緩的飄蕩,在天使的下方是倒計時的數字,王楠拍了拍手掌示意,數字開始從40倒數,隨著數字的變動天使開始在屏幕上飛舞留下長長的尾巴,尾巴過處痕跡定格形成一個巨大的“心”形,隨著“心”形的完成無數花瓣從里面飛出來,越飛越近,不一會真的有無數的花瓣從銀幕上飛了出來,像雪片一樣從空中滑落,落在兩位老人的身上,“十、九、八”隨著倒數聲,“心”形淡去,天使變成了一艘美麗的油輪,“三、二、一”倒數完畢,銀幕從中間打開,銀幕的后面真的出現了一艘美麗的油輪。與此同時音響里開始想起了鄧麗君的《我只在乎你》。
“如果沒有遇見你我將會是在那里”
王楠引導著兩位新人順著紅毯踏上油輪。
兩位老人洋溢著無法名狀的幸福。
隨著一句“任時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油輪開始向外移動,一條白色的煙花橋在水面上緩緩升起,由下而上,像是座迷人的屏障,煙花燃盡散落了一水的灰塵,散落在平靜的水面上,此時周圍又升起了美麗的煙花,從岸邊一直到很遠的地方,時而此起時而彼伏,就像設計好的海上噴泉,往遠處看還有五艘畫舫每個小船都掛著一個心形,象征天地間的五行,這一刻他們都成了這對新人的祝福。
“人生幾何能夠得到知己,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
聲音逐漸淡去,油輪遠離了人們的視線向著遠方走去,那里是婚宴現場,而這艘遠去的油輪只屬于兩位新人。
之后王楠和吳曉云乘坐快艇趕去婚宴的那艘畫舫,他倆比較幸運不用和別人擠著,吳曉云靠在王楠的肩膀上。月色好美,月光下的吳曉云也好美。
王楠撫摸了一下吳曉云的臉蛋:“羨慕她們嗎?”
吳曉云:“不羨慕”
王楠:“為啥!”
吳曉云:“四十年太久”
王楠:“也許這才是真正的愛吧。”
吳曉云:“或許吧,如果有一天我也離開你,我們會像他們這樣嗎?”
王楠:““…………..”
吳曉云:“說啊”
王楠:“至少我不會。”
吳曉云:“為什么?”
王楠:“因為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
吳曉云轉過頭一臉的哀傷:“但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