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觸電一般，易昕呆立在原地，幾個太監這才看見了不遠處的皇長孫殿下，慌忙請安。

“紅裀……”易昕的聲音里有遏制不住的顫抖。

“易……”紅裀慌忙改口，“紅裀給長孫殿下請安。”

易昕平了平心中的波濤：“你留下，剩下的退了吧！”兩個小太監知趣地離開了，易昕才猛地撲過去拽起紅裀：“誰準你這樣做的！你為什么這么蠢的事？你……”所有責問的聲音被哽咽在喉嚨里，生生憋成了兩行熱淚。

“易少……紅裀是個下人，不值得您為我掉眼淚。紅裀只是想服侍易少一輩子，其他的真的沒有多想，讓易少擔心了，紅裀真蠢。”

“你就是蠢！”易昕憤憤地責罵，“你這個笨蛋，笨蛋……”

“易少……對不起……”

易昕抬了抬眼，對不起？分明是她該說對不起的，明明是她的事，卻要害的紅裀放棄自己一生的幸福。易昕突然懂了，她不是一個人，有這么多支持她的人在等著她成功，司徒、紅裀、初陽、笙歌、秋無跡、陶先生、還有那個正在受著煎熬的爺爺……這些人都是支持著她的，等著她成功的。所以她不可以輸，在這場江山爭奪戰中，她必須贏！

易昕將紅裀帶回來東宮，以她的身份，要一個太監根本不需要任何疑問。初陽見到紅裀時是十分了然而且平靜的，顯然這件事他們之前做過商量，易昕沒有再多問，初陽也好，紅裀也好，都是對她最忠心的孩子，可是易昕原本希望，他們倆可以幸福的！這些原本還有些可能的希望，卻突然變得這樣遙不可及了。

易昕平復了情緒，才去找了秋無跡。

“怎么，一夜未歸啊！”秋無跡的眼睛里射出曖昧的光芒。

“姬兒姐姐心思不純潔啊，怎么，白天和晚上有什么不同嗎？”易昕沖著秋無跡極單純的笑。

“別叫我姬兒，想套近乎就叫我秋兒吧！”秋無跡白了她一眼，姬兒對于她而言更多的是一段痛苦的記憶，那是她錯過了的人生，無論如何都再也回不去了，雖然她身體里流著的還是一樣的血，卻還是無法再成為那個本該受到完整守候的小郡主，她已經變成了秋無跡，二十年是秋無跡，一輩子就只能是秋無跡了。

“好吧，秋兒，我來是問你一件事，你會站在我這邊，還是現在的長公主那邊？”易昕鄭重地看著秋兒，她會選擇誰呢，易昕恨這個妄圖侵占她身軀的心魔，但秋兒卻不必，一邊是生她者，一邊是養她者，這種生養之恩對她而言都是不可能妄圖一揮即去的，易昕很坦然地將選擇放在了秋兒面前，她不是不知道秋兒的糾結，可是在沒有分清她是敵是友以前，易昕別無選擇。

秋兒長長的睫毛微微低垂著，只有那蝶翼般輕柔的閃動昭示著她內心的糾結。一方面，二十一年前，長公主為了保住她的幼小的生命，才會選擇被心魔入侵，失去了自己，才使得她安然長大；可是另一方面，這二十年來心魔對自己也十分照顧，從不將她視為外人，教會她生存的本領，秋兒妄圖不去攪這趟渾水，卻發現早已置身于漩渦中心，根本沒有抽身的能力。

兩人都各自計較了，氣氛驟然跌進了寒冬。耳畔的風呼呼地滑過，擾亂了心底的一池深淵。

“秋兒？”易昕也知道這個選擇有多難，可是她也在期待她的答案，秋兒知道太多事情，她的去留會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秋兒抬頭看了看眼前仍是一身男裝的易昕，輕嘆出口：“南家有你，何其幸哉！”

易昕被秋兒的一聲輕嘆給嘆暈了：“什么意思？”

“你根本不想做皇帝，若這世上尚有人可以取代你，你一定不會想自己去做！爹跟我說了你頭頂的胎記，南易昕，你真的做好了放棄一切，甚至放棄司徒沐雨的準備了嗎？”秋兒直直地看著易昕的眼睛。

易昕苦笑，原來大家都看得出她這個皇長孫當得有多不情不愿啊！是啊，她一點都不想做什么皇帝，可是命既如此，她能怎樣呢？易昕點點頭：“從我和他在一起的第一天，我就知道我們沒有一輩子可以走。”

“那你為什么……”秋兒的話戛然而止，她忽然想起了冷香塵來，感情這種東西，哪里是說斷就斷的呢！秋兒點點頭，“我幫你，你若登基，我與你為妃，沒有了后宮的糾葛，也許你和司徒，還可以一直走下去。”

“你……”易昕沒想到她會這樣說，幾乎是脫口問道：“為什么？”

“我不知道哪一個人對我恩情更重，但我知道你舍棄了你珍視的東西來扛這個擔子，必定會全心為了天下，天下人會更幸福！”秋兒說得鄭重其事，一點也不似她以往嬉笑不羈的模樣。

“謝謝你愿意幫我，可是，我以為如果成功了，你選擇跟冷香塵的！”

冷香塵的名字一出，秋兒還是不禁僵了身子，許久才開口：“我們不可能，孽緣而已，沒有繼續的理由！”說完忽然變了神態，“趕緊討論你的事，要不我這就翻臉啦！”

易昕意識到，冷香塵是秋兒不可觸碰的一道傷疤，雖然不知道這道傷疤是因為什么造成的，但去足夠深足夠痛，秋兒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那么不羈，她比所有人更在乎某些東西。

自從易昕出征回來，她便一直忙碌于宮廷的爭斗之中，卻忘記了無憂樓里還有明霏一直在等著她告訴她戀愛該怎么辦呢。跟秋兒初步定好了計劃以后，易昕終于得閑走了一趟無憂樓。

易昕入門便看見了明霏趴在柜臺上與里面的賬房先生正聊得火熱，不遠處的花離風自斟自飲，目光哀怨地望著滿臉幸福光芒的明霏，周圍的小二也幾乎統統換了，近一年沒來，這里的居然這么大變化？

“客官里邊請，您是幾位啊？”一個小二彎腰迎上她。

易昕笑著搖頭，她可是店主，是股東！居然小二都不認識她了！易昕笑著揚聲道：“我來搶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