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雪醒來的時候，鐵兵沒有看到，他一直跑到了榕河的對面，抓到了一只野兔，又從河里掏到了一條沙鰻。

　　她站在院中，像一棵水仙，花開正艷。

　　有人說，美麗難已用言語表達，美麗難以用畫筆描寫，縱然吳道子，也難寫美人萬分之一。

　　她穿著一襲白衣，襯托著潔白的臉，顯得更清純。

　　空谷幽蘭，笑意不曾示人，墻邊紅杏，風情招搖游客。

　　鐵兵一時看呆，站在院門前不是進還是退。他輕輕地叫了句“穆雪！“

　　她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個永恒畫像，讓你去膜拜。畫像不會笑，她會。她笑的時候，天邊的云彩都失去了光澤。

　　“你回來了！“

　　她說得很輕，很輕，你是一上的一片云，沒有半點塵土的氣息。

　　鐵兵看著自己的腳下，自己的身上，滿是塵土，她像一位仙子，他卻像是一個泥瓦工，天壤之別。

　　她嫣然一笑，道：“你怎么不說話？“

　　鐵兵不知道說什么，他也說不出什么，他覺得自己像一個傻瓜，一個不會說話的啞巴。

　　兩個人都沒有動，他們靜靜地看著對方，仿佛第一次見面，都在認真地把對方的面容記在心里。

　　杰克從后面走來，咳嗽一聲，道：“早啊，你們在聊什么？“

　　鐵兵連忙道：“沒，沒……沒。“

　　杰克笑著說：“你抓到了野兔，還有這條沙鰻，你知道穆雪要醒來嗎？”

　　喂，喂，教官，你別亂說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鐵兵低著頭，道：“我不知道。”

　　杰克拿過他手中的兔子，道：“我去做飯，你們聊聊。”杰克笑著，臉上有一種圣潔的光輝。

　　鐵兵道：“還是我去吧。”

　　杰克道：“你陪穆雪聊聊天，她這么久沒出來透透氣，想必悶壞了，鐵兵，你以前的小笑話特別好笑，今天怎么不講幾個給穆雪聽聽呢。”

　　鐵兵咳咳，道：“教官，我什么時候在你面前講過小笑話啊！”

　　杰克沒有聽鐵兵的解釋，拿著兔子和沙鰻就走了。

　　穆雪走過來，扶著他的手，道：“手好了么？”

　　原來她咬自己的時候還有點理智，可是她為什么咬得那么狠？鐵兵道：“沒事了。”

　　她似乎不相信，拿著他的手在眼前看了又看，道：“好像有個傷疤。”

　　誰受傷都會留下傷疤的吧，何況你咬得并且輕。

　　鐵兵當然不能說，可是他心中并沒有怨恨，反而有一種淡淡的思念。

　　“你會不會怪我？”

　　鐵兵道：“不會的。”

　　你拿著人家的手也就算了，你把肩膀靠過來，是怎么一回事？鐵兵只覺得自己的旁邊像是壓了五座大山，根本喘不過氣來。可是她渾然不覺，似乎覺得很是正常。鐵兵已經覺得自己的心臟都要爆炸了，可是她還是向他靠過來，拿著他的手也沒有放開。

　　杰克從窗口看著他們，眼里充滿了笑意。“看來你們這一輩子是難分開了。”

　　分開是什么感覺？

　　杰克看著鍋里的魚，想著它離別的兄弟，分開豈不是就是生死與絕望嗎？

　　分開，分別！

　　分別或許有重逢，分開呢，會不會再聚？

　　鐵兵覺得很不自在，特別是在別人捉住手腕的時候，感覺總是非常難受，一個聲音總是在呼叫著他要與穆雪保持距離。穆雪端著碗，也不怎么吃東西，端著碗，只是看著鐵兵吃飯。

　　鐵兵端著碗，手里的筷子都不知道怎么使用了。他的眼神已經問千百遍了，“你怎么不吃飯？”

　　穆雪當然不會說話，她吃了一點點就端著一個碗，她似乎對吃飯的碗很感興趣，翻來覆去地看來看去，鐵兵也不知道她為什么對一個碗那么感興趣。她感興趣的并不是自己的碗，她對鐵兵的碗也有興趣，眼睛看著鐵兵，把他看得渾身不舒服。

　　杰克教官是個不拐拘小節的人，他也被穆雪看得吃不下飯了，“穆雪，你怎么不吃自己的飯？”

　　穆雪笑了，她的牙齒尖尖的，細細的，看起來特別的精致。“因為我不餓呀！”她說話的神情和以前大不相同。以前穆雪說話的時候是高高在上的，一種與生俱來的貴族氣質。現在她就像鄰家的一個小妹妹，溫柔調皮可愛。

　　“你已經很多天沒吃什么飯了呢。”

　　穆雪端著自己的碗，她并不吃飯，道：“我不餓，不過杰克，你要多吃點，你最近精神可不好。”

　　鐵兵趁她說話的片刻，連忙吃了幾口飯，他實在不也在穆雪看著他的時候吃飯，她看著你吃飯的時候的，眼神就像一個好奇的孩子，看著一個可愛的寵物在進食，你說，誰會受得了呢。

　　杰克也加快了吃飯的速度，他也不想被人像是看動物一樣的盯著吃飯。

　　穆雪吃得少，她困得早，睡得也多。

　　鐵兵看著她睡去，拉著杰克就跑，一直跑到榕河邊上。

　　榕河很靜，靜得聽不到一點聲音。自從穆雪回來后，鐵兵周圍的人都慢慢地與他們保持了距離了，只有雷諾頓，不時來鐵兵的住處看望穆雪。

　　“杰克，我們是不是要談談了。”

　　杰克點了支煙，道：“親愛的兵，我們要談什么呢？”

　　鐵兵道：“我們要說說穆雪，她是不是變了。”

　　杰克道：“變了？”

　　鐵兵道：“是的，一切都變了，自從我們從山上回來，周圍的人不見了，她的父親也不關心她了。”

　　杰克道：“親愛的兵，你想太多了，一切都很好，你救了穆雪，阿真師把穆雪交給你照看，一切都很正常，周圍的人也不想打擾穆雪的康復，你明白嗎？她是部落酋長的女兒，她得到的待遇不是常人的擁有的。”

　　鐵兵道：“可是我看穆雪現在變得有點小孩子氣了，杰克，你不覺得嗎？”

　　杰克道：“哦，親愛的兵，如果你受到了很大的驚嚇，精神也會發生變化的，你也說了那天的事情是有多么的恐怖，哦，老天，我希望那天的事從來沒有發生過。穆雪只是一個女孩子，她怎么不會被嚇壞呢？”

　　鐵兵道：“親愛的杰克教官，可是我記得你是知道真相的，你有事瞞著我啊！”

　　杰克站起來，道：“這怎么可能呢，兵，我是說在那種情況下，你是會死的，我怎么知道會發生什么事呢？”

　　鐵兵道：“杰克，你就不能告訴我真相嗎？”

　　杰克道：“沒有什么真相，兵，你能把這事忘了嗎？”

　　鐵兵道：“杰克，你叫我怎么忘得了，我差點喪生在你的安排之下啊！”

　　杰克站起來，道：“親愛的兵，我們不能再糾結過去了，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穆雪睡得非常輕，她睡得時間不長，總是睡一會子就會起來，有時半夜都會起來折騰。她從來不避忌諱，直接就跑到鐵兵休息的屋子里，把他拉起來去看星星。

　　她看星星的時候非常認真，還會一顆一顆的數，數著數著，她又靠著鐵兵的肩膀睡著了。

　　穆雪的睡眠越來越多，鐵兵也覺得越來困乏，他也不知道是被穆雪打擾了太多睡眠還是最近沒有吃好的緣故，總之是精神越來越差，訓練中有時都會出現一些怪怪的景象。

　　杰克看著鐵兵的精神越來越差，慢慢減少了他的運動量，可是鐵兵的身上，忽然有了一種淡淡香氣，這是一種特別的味道，它沖到別人的鼻子中，會讓人有一種幻覺。

　　杰克看著榕河，他當然也聞到了這股味道，穆雪的身上似乎也有著同樣的味道，“這一定是出了什么問題了。”

　　阿真師也來看過，那幾個老頭子也來了，大家都沒說什么就走了。“大家怎么沒有吃飯就走呢。”

　　杰克端著碗，看著打瞌睡的穆雪，道：“兵，我有話對你說。”

　　霧很濃，今天的霧特別濃，濃得讓人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親愛的兵，你最近是不是覺得身體很不對勁？”

　　鐵兵道：“最近很容易困。”

　　杰克道：“你和穆雪一樣，最近都很容易困，穆雪情況更糟糕，兵，你知道意味著什么嗎？”

　　鐵兵道：“杰克，你要說出真相了嗎？”

　　杰克抽著煙，霧中只看到一個紅點。“你和穆雪的命運發生了變化，你們的生命將會，將會……很快衰竭。”

　　“我們快要死了？”

　　杰克道：“這是一個沒有人預料的結果，鐵兵，你不會死，穆雪會死。”

　　鐵兵問道：“為什么？”

　　杰克道：“因為那道陽光沒有把她的生命帶給她，陽光只照到了懸崖上，鐵兵，你應該在沒有靠近穆雪的時候就會死的，你知道嗎？”

　　鐵兵道：“我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杰克道：“這是一個生命交換的神話，親愛的兵，我說了你也不會明白，總之，你不會死，穆雪會死。”

　　鐵兵忍不住問第二次道：“為什么我不會死，她會死？”

　　杰克道：“她把生命交給了你！”

　　鐵兵不懂！

　　“傳說中靈鷹食人，有求必應。”

　　“我就是靈鷹的食物？”

　　“穆雪正求靈鷹除掉困住榕樹的象蛇，而你就是祭品。”

　　“祭品？”鐵兵似乎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成了祭品。

　　杰克道：“是的，祭品。”

　　“杰克，你訓練我，就是為了有一天給鷹吃掉嗎？”

　　濃霧中，也看不到杰克的表情。

　　“我看到你的時候，你正被幾個拿槍的人追趕。”

　　鐵兵道：“我知道，你救了我。”

　　杰克道：“我當時并沒有想過把你當成祭品，這都是以后的事。”

　　鐵兵道：“以后是多久以后？”

　　杰克道：“應該是你見穆雪第二次之后。”

　　鐵兵道：“穆雪知道嗎？”

　　杰克道：“她不知道，這一切她并不知曉。”

　　鐵兵道：“你說謊，她應該知道一切的。”

　　杰克道：“她真的不知道。”

　　鐵兵道：“她怎么會在懸崖下等著我，靈鷹也在。”

　　杰克道：“因為她不想利用靈鷹的力量除掉象蛇，可是她低估了象蛇的能力。”

　　鐵兵道：“就是那個能把樹林都摧毀的東西？”

　　杰克道：“是的，沒有人見過它，但是我們都知道它，我們在山洞里得到了它的蛻下的皮，它至少有兩千多歲了。”

　　鐵兵道：“她根本沒有力量能打敗它吧！”

　　杰克道：“她是想利用雷電的力量，可是她忘了，那座山依然是榕樹的范圍，雷電在沒有擊穿象蛇之前，就會毀了榕樹。”

　　鐵兵道：“所以她也沒有用到雷電的力量。”

　　杰克道：“她沒有，不然這個部落就毀了。”

　　鐵兵道：“她也沒有利用靈鷹的力量！”

　　杰克道：“是的，不然她不會變成這樣。”

　　鐵兵道：“假如有了靈鷹和雷電，象蛇應該難逃一劫吧！”

　　杰克道：“我想是的。”

　　鐵兵道：“你說的這個生命置換，杰克，你不解釋一下嗎？”

　　杰克道：“為只是一個神話，我都不相信世上會有這么神奇的事。”

　　鐵兵道：“杰克，你說謊了，你應該知道的很清楚吧。”

　　杰克把煙扔到地上，道：“親愛的兵，我想說了你也不會信的。”

　　鐵兵道：“請講！”

　　杰克緩緩地說：“穆雪當時應該是用了她們部落里神秘的法術，哦，我們稱之它為法術吧，把自己的生命鎖在一個地方，哦，我想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了，總之，她的生命氣息非常低，象蛇不可能知曉它，不過，你知道它可是活了幾千年，任何東西想瞞過它，都是非常困難的吧，它或許發現了穆雪，當時穆雪應該是逃到了懸崖之下，哦，你知道嗎？樹林是象蛇的地盤，懸崖就是靈鷹的家，它們在家門口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