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是一月過去,時近隆冬,西北邊陲大雪已經(jīng)封山,李得一也不再跟著小劉醫(yī)官上山采藥。每天仍是學字,練刀。到現(xiàn)在李得一已經(jīng)認得二三百個字,勉強可以自己看書了,小劉醫(yī)官就開始教他學習一些軍中急救之術。今日學的是據(jù)傳平周朝開國太祖親手編纂的《傷兵營衛(wèi)生條例與軍中急救》。這本書寫的通俗易懂,全篇都是大白話,沒有生僻的字眼,很適合李得一這種初學者。本來么,這書就是寫給軍中的老粗看的,寫太復雜,這幫軍漢哪能看懂。
過去這些日子采來的藥物,要經(jīng)過炮制才能使用,這活兒李得一插不上手,只能幫著打水,刷鍋,干點力氣活。小劉醫(yī)官為了制藥每天熬的雙眼通紅,孫老醫(yī)官倒是做了甩手掌柜的,任由小徒弟去忙活,自己也不插手。
李得一經(jīng)過這幾個月,慢慢的跟小劉醫(yī)官混熟了,也知道了些事情。小劉醫(yī)官原是被拐子拐來的,到了邊鎮(zhèn)打算賣掉,機緣巧合之下被孫老醫(yī)官遇上,解救下來。從此就跟著孫老醫(yī)官,拜了師,學了藝。據(jù)小劉醫(yī)官說,自己被拐那年只有三歲,還不記事兒,所以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嘴里只會不停的哭喊:“劉,劉。”所以孫老醫(yī)官就讓他姓了劉姓,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十八歲了,跟著孫老醫(yī)官整十五年。
李得一偶爾好奇地問起小劉醫(yī)官都跟著孫爺爺學些啥,每當此時,小劉醫(yī)官總是雙手一攤,“喏,只學了些手上的功夫。”說的多了,李得一也放開了,偶爾會打趣道:“小劉哥哥嘴皮子這么厲害,經(jīng)常把師父說的啞口無言,這也是跟孫爺爺學的么?”小劉醫(yī)官就會一伸手揪住李得一的耳朵,疼的李得一直哎呦,“我這揪耳朵的手上功夫也是跟師父學的,厲害吧。師父一把就能把王壯彪那樣的大漢揪的老老實實。我雖然學藝不精,揪你的耳朵還是綽綽有余。以后還敢不敢打趣我來?”李得一忙道:“不敢了,不敢了,俺再也不敢了。”
李得一第一次被揪住耳朵時,不知道這里頭的厲害,還咬著牙裝好漢。小劉醫(yī)官一看他居然混充硬漢,哈哈一笑:“好好好,跟我這兒裝好漢,讓你知道這門功夫的厲害。”說著,手上一使勁兒,李得一頓時覺得一股難以忍受的疼痛從耳根直竄上腦門,一時間疼的頭暈眼花,渾身無力,被小劉醫(yī)官揪著耳朵繞著營帳里面轉了三個圈兒。
打那以后,李得一這才曉得這是真功夫,知道厲害了,就開始求饒。小劉醫(yī)官冷笑一聲:“哼哼,讓你知道知道我跟師父學了些啥絕招。”說完,一松手,放開了李得一。李得一捂著耳朵躲到一邊,咧著牙花子直哎呦,又揉又搓,好半天才緩過來。
到底是山野里長大的孩子,皮實的緊,剛好了沒一陣,李得一又湊到小劉醫(yī)官近前,“小劉哥哥你這手絕活好厲害啊,能教給俺么?”
“你知道我怎么練成的這項絕技么?”小劉醫(yī)官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李得一不明就里,張嘴就問:“啊?怎么學成的?教教俺。”“我跟師父學藝的時候,一有松懈,就被師父這么整治一番,被整治的次數(shù)多了,漸漸也就會了。”說完,小劉醫(yī)官盯著李得一嘿嘿直樂。
李得一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搖頭:“不學了,俺不學了。”“不學?!晚了!不學也得學,師父把你教給我了,今日漏了這絕技讓你知曉,早晚你也要學會。哈哈哈……”小劉醫(yī)官一直笑個不停,最后直接笑趴到桌子上了。李得一慌忙用手死死捂住耳朵,躲到桌子一邊去了。
倆人正在笑鬧著,帳外有兵士來傳令,讓二人去參謀營。
二人進入?yún)⒅\營大帳之中,孫老醫(yī)官正在說著京中傳來的最新消息,“果然被你料中,朝中重臣最后推出個小卒當替死鬼,是一個叫陳鐃闕的兵部侍郎,讓他做了議和的正使。”
李把總面帶怒意說道:“這個陳鐃闕果然人如其名,消息里說他居然把議和的內(nèi)容隨手擺在家中書案上,被小廝當做軍報,明發(fā)到了各路軍鎮(zhèn)。事情泄露,天下群臣嘩然,結果此僚無恥之尤,居然還自詡其功。現(xiàn)如今聽說此僚已經(jīng)被下了大獄,判了斬刑。”
韓把總一臉不屑道:“替死鬼而已,早晚是個死。”孫老醫(yī)官點點頭,“我聽說京中已有說書人開始說太祖當年單刀赴會,一人震懾北虜群丑的舊事。怕是以古諷今,諷刺當今天子無能,敗壞祖宗基業(yè),被迫與突遼人簽訂城下之盟。”
錢把總插嘴道:“我還聽說此次這個陳鐃闕陳正使去談判也是單刀赴會,卻是因為隨同他去的兩個副使在突遼人營門口就嚇得癱軟在地,一步也不肯進入突遼大營。陳鐃闕也是當場尿了褲子,突遼人沒辦法只得抬著陳鐃闕一個人進了大營。這樣的丑事都能傳到咱們這個定北小縣中來,可見天下人有多恨這個陳侍郎。”
“說到丑事,當今天子不也是一樣出丑。據(jù)說陳鐃闕從突遼大營回來之后,天子怕賠銀太多,自己不敢直接問,居然先遣宦官去跟陳鐃闕打聽賠銀多少。陳鐃闕不敢大聲張揚,只伸出三個手指。那宦官回去就稟報天子說是賠銀三千萬兩,天子聽了,當場從御榻上滾落下來,嘴里直說:‘太多了,太多了,陳鐃闕該死。’最后召陳鐃闕單獨進宮面圣,天子劈頭就是一句:‘賠銀三千萬兩,你可知罪!’陳鐃闕連忙答曰:‘臣與突遼人議定的是三百萬兩。’天子當場又改了口直夸陳鐃闕有大功,是能臣。”孫老醫(yī)官說著說著,又是怒從心頭起,“臣子談判歸來,這關系到天下蒼生社稷的大事,正是朝廷生死存亡的關頭。天子一不問割地,二不問稱臣,居然先問賠銀多少。難道我朝六百年傳承,祖宗打下的江山社稷還不如三百萬兩白銀重要?!”
李把總嘆了一口氣,“等著瞧吧,過不了多久,天下人恐怕就都知道這議和的內(nèi)容了,到時候恐怕是要天下震動。”
四人正在商議著,門外有兵士聲音傳來:“報告把總,最新軍情送到。”營帳里六個人頓時齊齊盯住門外,小劉醫(yī)官緊走幾步,接過軍報。
“徒弟你順便念念吧。”
小劉醫(yī)官飛速看了幾眼,說道:“突遼人在中神城下折了先鋒大將蕭撻凜,是被我朝一個叫冉屠胡的小將突入陣中一槍刺死,也正是這員小將搶回王韶王樞密的首級。折了先鋒大將,突遼人又久攻中神城不克,下雪之后更是糧草危急,不得已派出我朝降將王繼忠在陣前來回奔馳,說突遼人有意議和。后來也是此人溝通我朝,為議和奔走。”
“哎,朝中諸公真是無能至極,突遼人遠來疲敝,加之圍城兩月有余,折了先鋒大將軍心已然受挫,冬日的第一場雪今年來的也早。天時地利俱在我,奈何朝中諸公內(nèi)斗不已,白白喪失重挫突遼人的大好時機。”李把總說完這番話,疲憊地揉著太陽穴,雙目中盡是血絲,重傷初愈,這些天一封接一封的軍報更是耗盡了他的精神氣。
韓把總高聲說道:“哼,自打當今天子登基以來,一味重用文臣。結果這幫文臣俱是些內(nèi)斗內(nèi)行,外戰(zhàn)外行的草包。當今天子總想著揚文抑武,沒料到如今卻被突遼人重重扇了一個大嘴巴。”說著說一拍桌子,喊了句“快意!”
孫老醫(yī)官緩緩分析道:“如此大好時機都白白放過,當今天子看來是打算茍安一時了。看來前些日縱容主張議和的大臣羅織罪名,構陷老鐘將軍,也不過是怕老鐘將軍挾守城之功反對議和罷了。”
錢把總跟著說道:“冉屠胡此人能在萬軍陣中刺死突遼大將,確是勇猛無匹。有如此猛將卻將之雪藏不用,陛下茍安之意昭然若揭。”
孫老醫(yī)官憂慮的接著給眾人分析:“突遼人此時已然是強弩之末,我朝卻讓其全師而回。經(jīng)過此戰(zhàn),突遼人已經(jīng)把我朝戰(zhàn)力全部摸清,如此一來恐怕塌天大禍就在不遠了。突遼蠻夷素來狼子野心,今次入寇已經(jīng)見識過中原的繁華,嘗過了甜頭,再來恐怕就不會這么簡單地退走了。可恨我朝天子在議和條約中居然與夷狄之君約為兄弟,認突遼蕭太后為叔母,可恨,可恥。”說到這里,孫老醫(yī)官急怒攻心,加上連日憂愁傷了心肺,爆發(fā)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
小劉醫(yī)官趕忙上去扶住師父,拿出一粒藥丸給師父服下。孫老醫(yī)官服下藥丸之后,就不再言語,兀自坐在凳子上閉目養(yǎng)神。眾人面面相覷,等著聽下文,小劉醫(yī)官只得接著師父的話往下說,“如今天子自欺自人,只圖茍安,必然不會有心整練兵士,加強軍備。朝中一干重臣皆是只會勾心斗角的無恥之輩,更不會主動提出加強軍備,以防我們這些粗鄙武夫有機會反撲。縱有一二忠臣看出形勢危急,也會被朝中那些整日高唱太平的諂媚之臣被打壓下去。這次天子公然違背祖訓簽了這城下之盟本就讓天下震動。如今外有強虜虎視眈眈,內(nèi)部天下人心動蕩,平周朝的局勢可以說勢若累卵,恐怕天下即將大亂。”
李把總嘆了口氣說道:“本朝太祖開國之初曾說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不曾想應在今時,只是不知還能安定多久?”這話說完,帳中的人都陷入了沉思,再也說不出話來。
這個冬天過得份外壓抑,威北大營三位把總整天冷著一張臉,讓下面的兵士大氣都不敢喘。慢慢的陳鐃闕議和時的丑態(tài)也傳到了兵士耳中,與突遼人浴血奮戰(zhàn),死守家園的兵士個個破口大罵。有的兵士不會罵人,就趁著冬日輪休時特意跑去聽縣城說書,單聽那段太祖爺單刀赴會的故事。
冬日里北地天氣過于寒冷,訓練都減少了,兵士都閑的難受。慢慢的威北大營興起一種游戲,也不知是哪個好事兒的兵士首創(chuàng)。卻是要孤身一人只帶一把刀,進入清源山中呆一個整天,誰弄到的獵物多,誰就能獨享一壇據(jù)傳是按照當年太祖親創(chuàng)的釀酒方法釀制的“二鍋頭”美酒。據(jù)說這種酒乃是當年太祖發(fā)明的烈酒,專供軍中,卻僅有高級軍官有機會享用,尋常兵士難得一見。這威北大營如今最高的官兒不過是個把總,能弄到這種酒還多虧了那個逃跑的曹千總,那個紈绔上任時從家中拉了一整車來,如今他人跑的太快,落下不少好東西,這酒自然也就便宜了威北大營的弟兄們。
這酒三位把總各自留下一些,送給孫軍師一些,剩下的就全賞給了表現(xiàn)優(yōu)異的兵士。軍中按律不許飲酒,不過到了這會兒,卻是沒人當回事兒了,只要不多飲壞事,也沒人會責罰。
后來這游戲就在威北營兵士中興了起來,也不知誰給起了個名字,就叫“單刀赴會”。
這日李得一正在帳中安靜的學著字,忽然聽到外面有人高呼:“小劉醫(yī)官,快來救人啊。”李得一猛地起身沖了出去,出門一看,一個渾身是血的兵士被人抬著送了過來。后面跟著幾人抬著一頭死野豬,這野豬個頭真不小,少說也得有三百斤上下,野豬頭上被人用刀刻了個“陳”字兒,血淋淋的。
小劉醫(yī)官也急匆匆趕了過來,面帶惱怒問道:“怎么傷成這樣?!”被人抬過來的那個受傷的兵士艱難地張開嘴,虛弱地說道:“能弄死這頭畜生給大伙兒下酒,值!”說完就又昏了過去,不過臉上卻帶著微笑。
小劉醫(yī)官趕緊招呼李得一過來幫忙救人,先用烈酒清洗傷口周圍,然后看看傷口有無異物,清理干凈,再按上止血散,包扎繃帶。大冷的天,小哥倆忙了個滿頭大汗。人總算救過來了,這種外傷,只要止住了血,問題就不大了。唯一的麻煩是這兵士被野豬拱斷了好幾根肋骨,不過這人也是命大,這么激烈的拼殺,肋骨雖然斷了,卻也沒錯位,萬一斷肋錯位,扎破臟腑,就神仙難救了。
這事兒后來被王大胖子知曉了,當時王壯彪直接抄起平時用的特大號廚刀上了清源山。第二天傍晚自己一個人背回一頭奄奄一息的黑瞎子。一進營門,整個威北營的兵士都轟動了,全圍了上來。
有老練的兵士看出了門道,失聲說道:“看這黑瞎子身上一點血也沒淌出來,連個口子都沒有,莫不是被王大胖子用拳頭活生生打死了?”“看這份量怕不得有五百多斤,王大胖子行啊。”“你看這黑瞎子,都有王大胖子高了。”也有那個促狹的,“你說王大胖子和這頭黑瞎子誰更沉?”卻遭了周圍人一頓白眼兒。
王大胖子把這頭被自己用拳頭活生生打死的黑瞎子背到火頭營門口,往地上一摔,拍拍身上的灰,轉頭對圍上來的兵士大聲叫嚷:“這頭黑瞎子被灑家找著的時候正在洞里睡覺,灑家不忍偷襲欺負這畜生,先把它弄醒了,又照著腦門給它三拳,打個只出氣兒,沒進氣兒,這才弄回來。今晚上給弟兄們開開葷!”說著亮了亮自己的拳頭,上面還粘著一塊兒黑色的毛皮。“灑家給這黑瞎子起個名字,就叫陳鐃闕,今兒灑家就活拔了這陳鐃闕的皮,掏心挖膽,請大伙吃肉。”
說著話,從背后抽出那把特大號廚刀,利索的干起活來。這一刀下去,直接把這熊肚子破開,熊血噴了一臉。王大胖子頭也不抬,伸手摸一把臉上的血,繼續(xù)拾掇著這頭黑瞎子。
當天夜里,威北大營的千把人美美的吃了一頓熊肉,吃的時候,人人都說這‘陳鐃闕’的肉真香。
王大胖子連夜把熊皮收拾好了,切下四肢的皮給孫老醫(yī)官留著做了護腰,護膝,剩下的整張皮子留著給孫老軍師鋪床。
當天夜里,孫老醫(yī)官和三位把總喝著酒,圍著篝火,吃著熊掌。孫老醫(yī)官今天高興,酒就喝的有點高,勁頭上來了,朗聲說道:“此等與賊虜茍和的無恥奸賊,我等軍中武人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三位把總也是齊聲應和。
孫老醫(yī)官說完這話,又半響沒做聲,末了,嘆了口氣說道:“這姓陳的不過是個被拋出來的替罪羊,背后那些主張議和的重臣,當今天子卻是安然無恙。他們?nèi)缃窨峙乱呀?jīng)心安理得地享受起這‘太平盛世’了吧,也不知中神城那戰(zhàn)死的十數(shù)萬軍民尸骨涼了沒有。”
小劉醫(yī)官在旁邊忍不住插了一句:“卻不知還能太平多久,三年?五年?到時候總逃不過一個身死族滅,國破家亡。”
李把總連連點頭:“且容此輩囂張一時,天道好還,報應不爽,這十幾萬軍民的血不會白流,突遼人,當今天子,朝中的議和大臣,一個都跑不了,早晚有人跟他們算這筆血債。”
錢把總呸一口把嘴里的骨頭吐出來,“十幾萬是中神城下死的人,還有沿路被攻破的各城,各村寨。突遼人一向有屠城的傳統(tǒng),高過車輪的男子一律殺掉,這次突遼人入寇,怕是要有上百萬人被殺戮。突遼人此次兵圍京師,連破北門關,大散關,殘陽關三道要隘,北方邊境到中神城腹地,我平周朝糜爛上千里,沿途的百姓死傷無數(shù)啊。”
李得一沒說哈,嘴里痛快的吃著,坐那兒用耳朵仔細聽著幾人談話,神情格外認真,好似在用力記住什么。
烏云罩頂,這愁云凝聚萬里數(shù)十日不散。中神城下的突遼人終于退走了,在付出了十幾萬軍民的性命之后,終于守住這中神城。如今中神城內(nèi)幾乎家家素縞,哭喪聲響徹整個云霄,直透皇宮大內(nèi)。然而蔡太師,錢水良,賈吳道,童買成等幾名重臣家中卻無一人死傷。當突遼人攻城正急之時,這幾位都把家將安排在了家中,以備突遼人破城后,好保護自己沖出去往南逃。
當時雖然沒有家人死傷,這幾位重臣家中卻也是忙忙碌碌,忙著把已經(jīng)裝到馬車上的金銀寶物再搬回府中地庫。一個個親兵家丁累得滿頭大汗,幾位重臣卻仍不放心,都親自入地庫,對著賬本一箱一箱查驗。
唯有韓未琦韓相公家中有人弄了個小靈堂,不是為了紀念死去的將領,而是韓相公安排自己大管家去城墻上打探軍情時誤中突遼人流矢,被射穿了眼睛,當場死了。
皇宮大內(nèi),當今天子近日忽覺心中一陣陣慌亂,遣身邊近侍去值閣請當值的宰相前來商議。不一時近侍來報,值閣中并無當值宰相。天子又遣近侍去宰相家中宣旨,過了半響,近侍來報:“如今突遼人剛剛退去,城中百姓慌亂無比,幾位宰輔都在城中各處安置百姓,整頓京師。俱言此時當以安撫百姓為要,不肯接旨進宮。”
天子嘆曰:“都是朕的肱骨之臣啊,事事以江山社稷為先。”
后有好事者譏諷之,“滿城蠅狗輩,猶自說忠心。”
威北大營中,孫老醫(yī)官把李得一叫到近前,掏出一把一尺長短的精鋼短刀,刀鞘是上好的牛皮制的。“喏,你帶上這把刀,自己去林子里呆上三天。不要你獵啥東西,能活著回來就行了。”
李得一看著這把短刀,跟埋在三爺爺身邊的那把刀子一模一樣,只是保養(yǎng)得好一些,刀是也用絲綢纏的。李得一問道:“能帶吃食進山么?”“不行,只準帶這把刀。可以多穿點衣服,別凍壞了。”李得一點點頭,沉默著回去準備。
看李得一走了,小劉醫(yī)官從旁邊閃出身來,“有必要么,他才十歲啊。”“突遼人可不會給我們多少時間。你別擔心,我暗中派了王大胖子去保護他。”
當天傍晚,李得一飽餐了一頓,帶著那把刀,孤身一人鉆進了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