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里歸來的消息在十幾天前就已成為帝依羅塔人討論的焦點,慶祝祖里歸來之日,暗城內各類人士交錯紛雜。
大街上橫塔的底層,一個塞恩人正坐在地板上透過木窗的縫隙窺探情況。外面喧聲一片,一群過路的雜人喧喧嚷嚷,他什么也看不見。這個人正是那來自那維多特拉曾在那伽龍的酒館里買酒的塞恩人——破力。
“那個狗娘養的!看我不將他的頭拆下來!”他憤聲高喝道。
“錯了!塞恩人!祖里必將是我們手中的亡魂!”后方眾刺客喝道。
正當這時,代表太次教的紅色祭火在城中心的風塔頂端燃起,喧鬧聲頓時停止,橫塔最高長廊上的姑娘們散落紅色的花瓣。
歡呼聲充斥了整條長街,手執長刀、長矛、裝備著鐵甲的士兵與駕著散尾駒的騎手們列成了一條長隊從街道中央向前闊步走來,人們的激動之情溢于言表。
當一輛四輪四乘馬車從街道后方駛出,人們甚至激動得哭泣了起來,各個跪在地上。鼓聲激鳴,花瓣飄灑,仿佛車內的這位圣者如眾人的再生之父。
正在人們盡情歡呼的時候,突有個瘦弱的的女子從大街的一旁一閃,無力地倒在了地上。
她臉色蒼白,肢體無力,這個人正是母親,天剛剛亮時,母親便已到達了暗城,疲憊、饑餓,肉體以及精神上的折磨使這個年輕漂亮、樸實無畏的女人健康狀況急速下降,最后終于體力不支而倒在了這里。
眾人瞠目結舌地望著她,沒有一個人愿意將她扶起,反倒是,他們覺得是她掃了大家的興。
這時,祖里的騎兵隊伍正經過這里,卻發現前方躺著一個女人。
“這是多么不祥的征兆啊!此乃是對祖里圣人的大不敬啊!”隊伍緩緩停了下來,一個著裝整潔的“有識之士”手中捧著那本名為《神圣的教唆》的方正大書從隊伍中走出,翻開數頁,宣讀道:“天將降罪于此,吾主欲輕刑,必先斬禍根!”
宣讀完畢,所有目光都投在了母親的身上。
由于前面的滯阻,一整個隊伍都停止下來,使得祖里的歡迎儀式不能正常進行。
“簡直不像話,簡直就是罪孽啊!”人群沸騰起來。
這時,一個高個子男子從街道一邊走出,他一把揪起母親,惡狠狠地叫道:“世界還真是小啊!”
“大約十年前,你們可曾聽說過那伽龍的一個****與骯臟的魔族人鬼混,還生下了一個可鄙的雜種。”他揪著母親與眾人解釋,“現在我可以以我的性命與對祖里圣人的忠誠擔保,這就是那個不知廉恥的****!”
此話一出,整個長街頓時轟動,他們原本只是議論,后來紛紛上前將母親包圍,欲想就地處死母親。
“琳娜,這可怪不得我,這都是你自作自受。”在這之間,這男人暗自思想,“當初我那么愛你,告訴所有人我將娶你,而你卻反復拒絕我,而寧愿跟著那個跟我有著天壤之別的魔族人,這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由于你,我受盡了親人朋友的譏諷揶揄,淪落成現在這樣一個流浪漢。”
“發生了什么?”長街上的眾人聚在一起,奧爾斯從塔樓上向下望去,他預測也許母親發生了不測,便從塔樓上躍下,奔到鬧事之地,匆匆撥開人群。
這時,跟蹤西拉的地靈軍團人從橫塔中走出,他們指著奧維爾斯喊道:“看,就是那小子沒錯!他留著小辮子!”
走出橫塔底層的西拉和達莉婭尋著這些士兵的腳步也剛好發現了奧維爾斯,但不一會兒,奧維爾斯又被海潮般涌動的人群淹沒。忒萊娜見勢,連忙幻成一只黑蜻蜓,穿過人群,但就在這一瞬間,她卻像被下了魔咒,眼前的一切縮進黑暗,無論怎樣也找不到奧維爾斯。
“朗吾族的精靈(1),你應該生活在帕加瓦羅山,你不該出現在這里!”只聽耳邊傳來這樣的聲音,一雙攝人心魄的十魂眼在黑暗中現出表面,忒萊娜德被靈力懾服,慢慢失去了知覺。
奧維爾斯撥開人群,看到里面場景,他大驚失色。
“母親!母親!你怎么了?”他跑上前,抱起躺在血泊中母親。
“是你!奧維爾斯,這不是夢吧?”母親面色慘白,無力地睜開雙眼,吃驚又吃力地笑著,她抓住奧維爾斯的手,“我還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圍觀的人指指點點,“這一定是那個雜種!”
“對不起,奧維爾斯,請你原諒我,我沒能讓你和其他孩子一樣過上快樂的生活。”母親的頭被人打破,鮮血不住流淌,她吃力地笑著。
“不!母親,沒有人能比你更好,我活得很好,很快樂充實!”奧維爾斯噙著淚道。
“這是我的母親,你們快救救她吧!她是我的全部,求求你們了,快救救她吧!只要你們誰能救她,我今后愿為他做牛做馬!”奧維爾斯放下母親,跪在地上,嘶聲向周邊眾人呼喊。
但沒有人愿意幫助他們,他們各個評頭論足,甚至想要上前再施以暴行。
“一個****,一個雜種,做盡了可恥之事還敢回到這里并請求幫助,真是不知羞恥!”那個高大的男子大罵道。
奧維爾斯抬眼一望,原來是他,在那伽龍時就是他欺負母親,現在在暗城又見到了他,奧維爾斯憤怒地站起,左手伸得僵直指著男子,目眥盡裂地瞪著他大喊:“是不是你把母親打成這樣的?!”
“不要發怒,奧維爾斯,這會令你失去理智。”母親用微弱的聲音說。
奧維爾斯看了母親一眼,稍稍平靜下來,而那人卻狂笑道:“是我!怎么樣?小雜種!我可不怕你!你向后看看。”
他一邊說著一邊指向身后的眾人,大笑道:“這里可都是我們正義之士,你們魔族人妄想在此做任何壞事!”
奧維爾斯的眼中滿布血絲,拳頭攥得像一塊大鋼錘。
嘭!
那人還沒來得及反應,奧維爾斯的重拳便已著實砸在了他的胸部,一瞬之間,那人飛出數十米遠,頭部撞在了后方的石碑上,當場斃命,圍觀的人也被撞成重傷。
“母親她來這里!只是想找到一個家!只是想要過上平靜的生活,她究竟做錯了什么?為什么你們要如此對待她?!為什么連一條活路都不留!”奧維爾斯憤怒地大喝。
圍觀的人目瞪口呆,許久才緩過神來,雞飛狗跳地四處逃竄。奧維爾斯背起母親,“母親,你會沒事的,我會救好你的!”然而,正在他想要走出這里之際,一群士兵卻將他圍起,長矛對向了他的脖頸。
這時,太次教的圣者從馬車的簾幕中緩緩伸出尊貴的一只手,手上鑲嵌著各樣華貴的裝飾。
一個穿戴整潔,頭頂著可笑的大黑帽子,手持一本黑書的中年男人見勢,慌忙“優雅”地迎上前,深鞠一躬,紳士地說:“請問尊貴的祖里大人,您可有什么吩咐?”
“前面發生了什么?竟在這種時候吵吵鬧鬧的,阻擋我前進的步伐。”祖里問——他頭也沒露。
“前面有一點小事,您希望怎么辦?我馬上去辦理。”那人低著頭,萬分有禮地回答。
“殺!”祖里看也沒看情況,就把手收回他華貴的車里,若無其事的叫道。
“殺!”持書的男人像一個發了狂的惡獸般叫吼起來。
“殺!”眾士兵拿起長刀,一同嘶叫著。
“殺!”騎者們也開始起哄,一個個擁向前去,縱使他們的戰馬根本不愿走動,但他們不愿有人稱他們只是擺設,這下可以搶先立功了。
“殺!”民眾們歡呼著,對于他們而言,沒有比看到“卑賤”的人死去更令人激動的了。
奧維爾斯望了望四周,全部是長刀、唾棄聲、歡呼聲以及溢滿敵意的兇光,花瓣飄飄灑灑,那是人們的嘲諷與為他們死的到來的慶賀,漫天紛灑的紅色,對他來說,就是那些悲哀到極致的垃圾與污濁在詮釋著人們可悲的冷漠。
“為什么要這樣?”奧維爾斯喊道。
“因為帝依羅塔的人擁有神圣的尊嚴,他是無論如何也容不下你們的!”人群中喊出那撕心裂肺的呼聲。
奧維爾斯冰冷一笑,雙眼頓時凝成了紅色,“所謂的尊嚴,在你們眼里,只不過是用來裝點自己,殘害他人的借口罷了!而真正的尊嚴絕非如此。”
十幾把刀架在了奧維爾斯的脖頸周圍,他環顧一眼周圍,又看見那令人作嘔的目光,一股邪惡之氣突從內心迸發而出。
吼!
只聽他長嘯一聲,大地立刻陷出一個深坑,寒冷到令人窒息的目光投向眾人,士兵們與騎兵們驚恐退后。
“這個小家伙是個怪物!”——他們奮力大喊,手中的刀劍隨之顫抖,一個盯著一個退后,良久,才惶恐地將刀劍刺向奧維爾斯。
“殺!”
正在此時,橫塔的底層忽傳出齊整的喊聲,小巨人破力從塔底層中第一個破門而出,橫塔第二層的長廊被他的高大個頭與堅實身軀撞得粉碎,成群的人從上面翻滾而下。
“有刺客!有刺客!”士兵們慌亂高喊,街上歡呼的人聽見聲音抱頭鼠竄,騎手們也亂了陣腳,破力將他們從馬上摔下,橫塔上的人來來回回地亂撞,長街頓時亂成了一片。
西拉抱起達莉婭,躍到橫塔的頂端。在這里,他清晰看到,奧維爾斯正背著母親站在大街上。
“就是他!就是那個男孩!”達莉婭指著奧維爾斯高聲道,“哥哥,你一定要救他和母親!”
西拉點頭,正當他想躍下長街,一只巨型貓頭鷹突卷動翅膀,從長街遠方急速奔來,它的雙翼中散發出一股邪氣使奧維爾斯和母親眩暈在地。之后,它將兩人用翅膀卷起,掠上天空,向太次教大教堂方向疾馳而去。
“那只貓頭鷹我見過,它一定不是什么好東西!”達莉婭認出了這只貓頭鷹。
西拉思慮片刻,背起達莉婭,向教堂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