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其實是種很脆弱的動物,無論是精神還是肉體。
但總有那么一些人,可以超越極限。
面對四臺“灰烏鴉”似乎無懈可擊的精妙戰術,“野蠻人”再次用行動刷新了“聰明人”的世界觀。
誰說極限不能超越?
就見兩臺“自由信徒”不約而同的瞬間逆轉動力裝置,以明顯超過機甲內,駕駛者所能承受的人體極限的戰術動作,硬生生停下了沖鋒中的機甲,沒有如對手所想的那樣,沖鋒過頭將側翼和背后的要害,暴露在他們已經蓄勢待發的機炮之下。
怎么可能!
四臺“灰烏鴉”里的駕駛者,全都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除非對方的駕駛者是改造人,否則不可能承受如此大幅度超出人類極限的機甲戰術動作所帶來的傷害,心臟絕對會爆裂。
但一般來說,改造人因為在腦域開發方面的缺陷,并不適合駕駛機甲。
強化人倒是可以,但基因強化代價不菲,那些價值連城的強化人怎么可能用來駕駛小型機,一不小心死了哭都沒地方哭去。
不過不用“灰烏鴉”們耗費更多的腦細胞,兩臺“自由信徒”很快就將告訴他們答案。
只不過他們看不到了。
就見兩臺“自由信徒”停下了沖鋒之后,竟然再次以一個挑戰極限的變向動作,各自沖向遠端的兩臺“灰烏鴉”,同時機炮火力全開,各自擊向離自己最近的處在中間的兩臺“灰烏鴉”。
“自由信徒”的機甲腿部都因為這個變向動作,而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嘎”聲,似乎隨時都會斷裂。
中間的兩臺“灰烏鴉”被機炮的火力覆蓋,但移動中的射擊精度不高,他們并沒有受到致命傷害,只是前進的勢頭被終止了,忙于閃避和胡亂回擊。
遠端的兩臺“灰烏鴉”則沒有這么幸運,因為他們根本沒想到對手能以超常規的戰術動作中止沖鋒,更沒想到竟然還能在中止沖鋒后,馬上變向往自己這邊沖來,所以他們仍舊在慣性中保持了之前的前進方向和速度。
幾乎眨眼間就和變向而來的“自由信徒”各自撞了個滿懷,瞬間成為了“電鉆狂魔”手下的又兩個犧牲品。
再次目睹兩個隊友死在了電鉆之下,其中還包括剛才指手向天的那位,剩下的兩臺“灰烏鴉”完全被非人類一般的對手嚇破了膽,之前好不容易才重新建立的斗志完全崩潰,也顧不得什么后果了,只想著離眼前這些不怕死還非人類的超變態越遠越好。
最后的兩臺“灰烏鴉”,竟然就這么轉身落荒而逃了!
這場信仰者與亡命徒的對決,最終以信仰者的勝利而告終。
王二差點忍不住跳起來歡呼,但好一會兒他才發現,在鉆穿兩臺“灰烏鴉”的駕駛艙之后,那兩臺“自由信徒”仍保持著最后的戰斗動作,一動不動,只剩下仍在轟鳴的電鉆。
原來他們根本不是什么非人類,而是和金發少年一樣的血肉之軀,在承受了一系列超出人類極限的機甲戰術動作之后,也付出了最后的代價。
卻依舊不曾退后半步。
死戰不退!
……
王二默默的擦干了眼淚,少年的心中種下了一顆信仰的種子,對于自由,對于夢想,對于犧牲,他漸漸有了更深層次的認知。
不是所有死亡都叫犧牲。
舊的逝去,新的誕生,以舊換新,才叫犧牲。
三臺“自由信徒”的犧牲,換來了贏得整場戰斗的希望。
但戰斗還沒有結束。
就在這場短暫而殘酷的遭遇戰剛剛結束的同時,另一邊狼狽不堪的南宮新終于接近了桃子兄弟,傷痕累累的“獨臂戰士”再也支撐不住,徹底熄火墜落到地面上,然后在巨大的慣性之下,翻滾著接連撞垮了兩棟殘存的建筑物,才最終停了下來。
南宮新,喪失戰斗力,出局。
只是畢竟還沒死,這可不是“魔女”凌月主可以接受的結果。
南宮新,必須死!
但桃子兄弟可不敢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頂頭上司,就這么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們倆沒錢沒勢,南宮新可不一樣。
南宮家族是暗黑兄弟會的重要傳承家族,一直以來都在元老院上議院的終身制最高委員會里占據一席之地,在元老院下議院里更是不止一人,南宮新的親爹就是其中之一。
雖然這位大人子女眾多,南宮新在其中的排位很靠后,大約也就是英勇黃銅往上,榮耀黃金不到,不屈白銀的水平,離最強王者差著十萬八千里。
但就算只是白銀,畢竟也是親生的,親爹大人多多少少還是會關照一二的,否則以南宮新的水平,也混不到行動組頭目的位置上,頂天了當個巡山小嘍啰。
在親爹大人的人生準則里,只要是自己親生的,而不是代練的,那就是自己人,就是南宮家的人。
南宮家的狗,一般人都惹不起,何況是南宮家的人?
桃子兄弟就屬于惹不起南宮家的狗的那種二狗子,如果南宮新死在這里,親爹大人的狗是不會放過他們的。
邀功請賞,狗之常情。
所以桃子兄弟雖然明知道眼下最明智的策略,應該是先擊殺——至少重傷——已經左支右絀全靠胸中那一口氣死扛的神鷹斗士,然后再去二打一對付凌月主,這樣才是取勝之道。
否則如果放過神鷹斗士,去救已經完全失去作戰能力的南宮新,不但會讓神鷹斗士緩過這口氣,還會給凌月主一個絕好的插入戰斗的機會。
此消彼長,敗亡之道。
但眼看著凌月主的“槍花騎士”,就這么直奔已經徹底失去抵抗能力的南宮新而去,似乎完全不管神鷹斗士的死活,桃子兄弟也只能在心中長嘆一口氣,放過已經連招架之功都沒有多少的神鷹斗士,然后黑桃前往牽制凌月主,紅桃趕去營救南宮新。
哪怕明知是圍魏救趙,也只有認了。
投鼠忌器啊。
等紅桃將已經昏迷過去的南宮新,從裂開的駕駛艙里扒出來,勉強塞進自己的駕駛艙,就準備回頭接應自己的兄弟撤退,只要撤到應該還在黑市入口的安尼西亞執政附近,一切就好辦了。
這種時候,活命要緊,也顧不上任務失敗的嚴厲懲罰了。
紅桃打開自己駕駛艙的時候,本來是王二絕佳的狙擊機會,可惜南宮新的“過兒”被撞垮的建筑物殘骸半掩埋著,紅桃在里面扒拉的時候背對著王二,動作以及角度根本就沒有給少年機會。
但凌月主明顯沒打算給南宮新活命的機會,在短暫的被黑桃牽制之后,紅火長槍虛晃一槍,引得黑桃格擋,然后大長腿一抬,將黑桃踹給了一旁剛剛才緩過半口氣的神鷹斗士。
苦命的黑格爾只得硬著頭皮提起西瓜刀,重新和黑桃戰作一團,槍花騎士則不管不顧直奔紅桃而來。
這也讓紅桃接應黑桃一起撤退的計劃胎死腹中,兩人中間隔著凌月主,黑桃還被神鷹斗士纏住,想要接應黑桃就要先越過槍花騎士。
先不說能不能越過去,就算越過去,撤退的路也就被堵死了,前有神鷹斗士,后有槍花騎士,雙方還是得做過一場。
但是紅桃其實還有一個選擇,那就是放棄黑桃,獨自逃跑。
因為黑桃的牽制雖然最終失敗,但畢竟還是爭取了一點時間,紅桃不僅已經救出了南宮新,而且離著槍花騎士還有一段距離,足夠紅桃動力全開從戰場逃離。
只是如果紅桃扔下黑桃獨自逃走,追擊無望的凌月主肯定回頭,和神鷹斗士前后夾擊黑桃,黑桃絕對撐不到紅桃搬救兵來。
腫么辦,獨活還是同死?
這是個問題。
選擇獨活的話,紅桃逃出生天的概率很高,還能獲得對南宮新的救命之恩。
選擇留下的話,和黑桃死在一起的概率同樣很高,紅桃的機體本就被神鷹斗士那一刀傷得不輕,這也是剛才黑桃選擇讓紅桃來救南宮新,而自己去牽制槍花騎士的原因。
那就同死吧。
紅桃只是稍稍猶豫了一下,就迎著槍花騎士襲來的方向,以一道弧形的軌跡試圖繞過槍花騎士,去和同樣正且戰且退,往紅桃這邊趕來的黑桃會合。
桃子兄弟其實不是親兄弟,黑桃是表哥,紅桃是表弟,兩人出生在一個破落的自由民家族。
因為無法負擔在萊因哈特里的生活費用,這個家族早在上一代就搬出了移動都市,依靠著沙海里的一處中等農莊和自由民的身份過活。
但隨著一場天災,農莊被毀滅了,幸存下來的只有年幼的桃子兄弟。
從自由民淪為游民,巨大的落差幾乎毀滅了兄弟二人,兩人最終淪為暗黑兄弟會一個外圍組織的打手。
只要能夠活下去,就足夠了。
夢想和希望什么的,還是忘掉吧。
靠著溜須拍馬欺上瞞下,再加上手段兇殘敢拼敢打,桃子兄弟一步一步爬到了今天的位置。
但即使早已泯滅了良知,心中還是有放不下的羈絆啊!
最后的親人,由我來守護,哪怕尊嚴被踐踏,哪怕付出生命,我也無法后退啊!
其實紅桃的計劃并沒有什么問題,利用自己機甲的良好機動性,在避過槍花騎士之后,迅速和后面的黑桃會合,兩人合兵一處,憑借著兄弟二人間多年來配合無間的默契,和對方二對二雙打。
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可惜事情的發展并沒有如紅桃所希望的那樣。
世事往往如此。
神鷹斗士之前的那一刀導致紅桃不得不將右臂轉為手動模式,每一個動作都需要微操來使其保持連貫,才能不影響機體在做出某些難度系數較高的機動動作時的精準性和平衡性。
難度越高的動作,越是牽一發而動全身,而紅桃現在要做出的“弦月機動”,就是一個類似于舊時代戰斗機“響尾蛇機動”的高難度機動動作,操作過程中容不得半點閃失。
依靠機體本身高于平均水平的良好機動性能,還有自己豐富的操作經驗,即使右臂轉為手動模式,紅桃也相信自己能夠完成這個高難度動作,成功避開槍花騎士,和黑桃會合。
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戰斗中的紅桃,忘記了一個致命的問題,那就是現在的駕駛艙里還有一個人。
中型機的內部空間雖然比小型機大得多,但需要搭載的裝備也多得多,再加上中型機采用的是整體緩沖式駕駛艙,這種甚至可以單獨拆下來的蛋形駕駛艙,主要考慮的是安全性,而不是舒適性,內部的空間很狹小,勉強能夠塞下兩三個人,但有固定位置的只有駕駛者。
還好南宮新不算胖,只是有點高,塞進來勉勉強強,但是紅桃將他塞進駕駛艙里的時候,根本來不及找東西固定他,槍花騎士就已經沖過來了。
如果是普通的機動動作,幅度不大,還沒什么問題,或者要是南宮新沒有昏迷,自己抓牢點也行。
可惜沒有如果。
就在紅桃用一個高難度的瞬間失速動作,想要和槍花騎士擦肩而過,“弦月機動”眼看就要成功的時候,昏迷中毫無意識的南宮新在慣性的作用下,一頭撞在了操作臺上。
弦月機動,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