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林楓和張小三回到譚家老宅時已經是中午十一點,家里的一切都已經準備停當,院子里站滿了人,都是譚家的親朋好友,就等他回來主持入殮儀式。
一口朱紅色的楠木棺材已經擺放了庭院中間,聽高鴻進說,這口壽材花了近百萬,是譚老大從南方訂購的木材,請最好的師傅來這里加工制作的。
楠木應該是制作壽材最好的木料了,不過一般的家庭承受不起,在當地都習慣用松柏制作棺材,因為松柏象征著長壽。但是用柏木做壽材時要加入一點杉木進來,因為如果全部用柏木做的棺材會遭“天打”,也就是雷擊。
另外做壽材的木料不同地區有許多不同的禁忌,有的地區忌諱使用柳木、松木、刺包樹等。這主要是因為柳樹不結籽,會使死者絕嗣,而松樹在砍伐后再不會發芽,會使子孫斷種,用刺包樹做棺材,子孫會得麻風病等等。
走進堂屋,譚家兄弟倆和他們的妻子,神情肅穆地站在譚老爺子的遺體邊等著儀式的開始,接下來的事情就由他們四個人來完成,準備好的入棺壽衣擺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此時譚家人還沒穿孝服,所有的孝衣要等尸體入棺后才穿,現在只是在頭上扎著一條十公分寬,大約一米半長的白布條,這根白布條在當地稱為“頭衫”,也是一種戴孝的方式,所以在當地把穿孝也叫“扎頭衫”。不過這個時候的頭衫兩端垂在身后,等到把死者埋葬后,就要把整條頭衫盤在頭上。
見沐林楓進屋來,譚老大急忙上前一步輕聲問:“沐師傅,家里的事情都準備好了,是否可以開始?”
沐林楓點點頭,他剛要說好,忽然看到滿院子的人,又想起那封信上的話,讓沐家的百年聲譽毀在自己手里,他隱約感到那個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而大殮是喪葬過程中最容易出現問題的一個重要環節,所以對方怎么能放過這個機會?
想到這里,沐林楓把譚老大拽到里屋,低聲對他說:“老爺子昨晚受了一番折騰,現在最怕有五行或生肖相沖的人在場,萬一再受到兇厄的影響或是沖犯,必然會再次詐尸,所以大殮時只留你們兄弟倆、兩位嫂子和幾位至親的長輩在場就可以,其他人全部退出院子,以防萬一。”
譚老大對沐林楓考慮的如此周到很是感激,馬上說:“謝謝沐師傅想得這么周全,我馬上告訴大家,讓他們先離開這里到胡同里等著。”
說完譚老大就走出里屋去跟大家說,其實在當地也有這種禁忌,入殮時外人是禁止靠近棺材的,尤其是在蓋棺時,除了死者的近親其他人都會遠遠的躲開,因為如果有人的影子蓋棺時被封在里面,他的魂魄也有被一同封入棺材里的危險。所以譚老大跟大家一說,所有人都很自覺地離開院子。
大伙退出去后,熙熙攘攘的院子內頓時冷清下來,只有一口朱漆大棺材擺放在院子的中間位置,棺蓋已經打開橫著豎立在棺材的一側,一床大紅錦衾一半鋪在棺材里,還有一半搭在棺材外,這是為了奉尸入棺后,便于把尸體包裹起來。
沐林楓見一切都準備停當后,先點上一炷香這是給老人的指路香,嘴里念叨一番后,招呼譚家的兩位媳婦過來,開始燒紙錢,這叫鋪路錢,意思是先用錢把路上的小鬼買通,在西去的路上不要難為老人。看來行賄這種事情不僅陽間有,陰間也很流行。
做完這一切后,沐林楓對譚家兄弟倆說:“可以開始了,先把老人嘴里的‘噙口錢’取出來。”
聽到沐林楓的吩咐,譚老大掀起蓋在老人臉上的黃表紙,然后從老人口中取出一枚銅錢。
按照本地習俗,去世的人在用過“倒頭飯”后,要在死者的嘴里放入一枚銅錢,俗稱“噙口錢”,為的是防止死者轉世投胎后變成啞巴,不過這枚銅錢在入殮時要從死者的口中取出來,否則死者會把家中的財產都帶著走。
在譚老大取出“噙口錢”的同時,老二將栓住死者腳腕處的麻紕解下,入殮時最禁忌拴住死者的雙腳,否則死者到了陰間就不能走路。
除去這些東西后,兄弟倆人和兩個媳婦開始為死者穿入棺的壽衣,一共兩套,一套夾衣和一套棉衣。老人在送終的時候穿了三套壽衣,所以再加上入棺的這兩套,剛好是五套。這個過程稱為小殮,也就是為奉尸入棺做好準備。
穿好入棺的壽衣后,兩位媳婦在老人的衣袖里塞入幾個用面粉烙成的小餅和小棒子。這是因為死者在去陰間的路上要經過惡狗村,所以給死者準備好喂狗的餅和打狗棒,以便順利地通過惡狗村。
這一切都結束后,其他幾個長輩都過來,一起用白布把老人的身體從頭到腳包裹得嚴嚴實實,外面再用棉被包裹一層,接下來就要奉尸入棺,也就是大殮。
入棺儀式必須由主人和主婦親自來操行,所以沐林楓指揮譚家兄弟倆和他們的媳婦,四個人分別站在老人遺體的兩側,將胳膊都插到包裹好的遺體下面。
沐林楓站在死者的頭部,面對著四個人,雙手示意,嘴里輕輕喊了一聲,“起……”。隨后四個人平穩地將遺體抬起了……
此時移動尸體的關鍵是要保持平穩,這是每個人在世間最后的一段路程了,進入壽棺后就預示這徹底離開了這個世界。
四個人在沐林楓的引導下緩緩將老人的遺體抬出堂屋,為了便于移動尸體,堂屋門前靈棚內的東西都已經移到了一邊,靈棚后面的布簾也掀起來了,可以直接從靈棚穿過,然后來到院子中間的壽棺旁。
此時整個院子內除了張小三還站在西屋的門口,已經空無一人,小三之所以沒有離開,一是他身上帶著沐林楓要用的物件,另外他觀察喪葬的全部過程,這是學習的最好機會。
就在沐林楓引導這四個人抬著尸體穿過靈棚,剛來到院子里,猛然聽到屋頂上傳來一聲貓叫。
喵……拖著長音的這聲貓叫著實把幾個人都嚇了一跳,平時聽到貓叫沒有任何感覺,此時這個聲音不亞于晴天霹靂,令在場的人心驚肉跳。
大家都知道,此時最忌貓靠近尸體或是棺柩,因為貓是有虎性的動物,特別是全身黑色而四個爪子是白色的白爪貓,如果從尸體上面跳過去,或是觸碰到了尸體,白爪貓就是立即死去,而貓的陽氣就會轉移給尸體,尸體就要蘇生而變成僵尸。
沐林楓順著叫聲抬頭望去,只見北屋的房頂上站立這一排貓,足有六七只之多,令人恐懼的是這些貓竟然全部都是黑色的毛皮,而爪子全部都是白色的……
這樣的貓平時要想找到一只都非常困難,現在怎么會突然聚集在一起了?沐林楓頓時感覺頭皮生生地發麻,他心里很清楚,這一定又是馬二木所為。這一招真是太毒辣了,如果在自己操辦的喪禮上出現了尸變,那么沐家的聲望就要掃地,從此就沒有人敢再請沐家人做“疙瘩”了。
抬著尸體的四個人此時也看到了屋頂上的這群貓,大家的臉上頓時流露出驚恐的表情,幾個擔心的不僅是老人發生尸變,還在害怕為什么出現這種情況,因為老人的喪事如果出現意外,就預示他們這個家要遭難。
就在大家驚慌失措的時候,房頂的一只貓突然尖叫了一聲,隨后向下沖了過來,只見這只黑貓從屋頂竄到了屋前的靈棚上面,然后從靈棚上縱身躍起,從半空中朝四個人抬著的尸體撲過來……
誰也想不到黑貓竟然會襲擊老爺子的尸體,譚老大他們四個的手都在老人的遺體下面,眼睜睜地看著那只黑貓閃電般地撲下來卻毫無辦法。
此時在前面引導的沐林楓正好面對著北面,發生的一切他看得清清楚楚,而且他比任何人都了解這只黑貓撲到尸體上的后果,他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必須阻止黑貓落下來……
沐林楓的雙手空無一物,而黑貓凌空撲下來的方向剛好隔著老爺子的遺體……沐林楓急中生智,他快速摸出了自己的手機,一揚手拋了出去……
只聽啪的一聲,手機準確地擊中了黑貓的頭部,把黑貓一下子從空中打了下來,黑貓墜落下來的時,僅僅相差幾公分就會砸在老爺子的遺體上,驚險的場景把幾個人都嚇出了一身冷汗。
還沒容大家松口氣,又有兩只黑貓嚎叫著從屋頂竄下來,幾個人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沐林楓的身上除了手機本來就沒帶其他東西,剛才把手機甩出去后,沒有可用的武器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兩只黑貓從屋頂跳到了靈棚上,他要想找東西已經來不及了,這兩只黑貓用不了一秒鐘就會撲到尸體上……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只見一道金色的閃電從西側突然躍上了靈棚頂上,猛然撞到了兩只黑貓的身上,把兩只黑貓同時從靈棚上撞了下來,跌倒了旁邊的地上。
只有沐林楓知道又是那只黃鼠狼幫助了自己,只見這只金色的小精靈把兩只黑貓撞下靈棚后,身體一扭,迅速又沖上了北屋頂,原來屋頂上還有三只貓站在上面伺機出擊。屋頂上的三只貓被阿黃的神勇嚇得四散而逃,眨眼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發生的這一切前后不過幾秒鐘,險情解除后,沐林楓來不及多想,趕緊指揮四個人把老爺子的遺體移入壽棺中,然后迅速將棺蓋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