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鎮長坐在原處沒動，他搖晃著腦袋，又發出了失心瘋一樣的笑聲。

　　安雅條件反射地想要站起來，卻渾身發軟，連動一動手指的力氣也沒有了。

　　她癱在座椅上，手中的餐刀和叉子掉在盤子里，清脆地“咔噠”一響。

　　地底竄出一只螻蛄般的怪物，有三對足，兩對翅，頭頂頂著一對粗壯帶節的肉質觸須。

　　安雅看著螻蛄的頭部，本該是昆蟲口器的地方長著一個人臉，人臉的后腦勺連在螻蛄的甲殼上，脖子往下的部位顏色漸漸變深，分出一個個環節，成為昆蟲的腹部。

　　可怕的是，這人臉似乎不是裝飾品。

　　在那張蒼白猙獰的臉上，一雙眼珠滴溜溜地轉悠，跟隨著奧格瑪的運動不停變換方向。

　　一擊落空，它會憤怒地仰天長嘯，大張的人嘴中伸出一套小點的蟲狀口器，發出令人心悸的嘶聲。

　　螻蛄身上帶著地底腐爛的惡臭和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味，身上似乎還有黑色液體滴下，所經之處皆是泥濘臟污，一團狼藉。

　　安雅的胃里一陣翻滾，可身上又沒有吐出來的力氣，口中還有酥雞盒留下的洋蔥和香草的味道，此時更加令人難以忍受了。

　　沒有武器和甲胄，奧格瑪漸漸不敵。安雅拼命集中精力，用心靈感應給阿瓦爾和米蘭達發了條訊息，就失去了意識。

　　發出去的訊息如同泥牛入海，沒有得到半點回應。

　　在安雅昏迷前，看見長著人臉的螻蛄用鉗子把奧格瑪從桌上掃了下去。

　　***

　　是夜，月明星稀，風輕云淡。

　　這是一處遠離人居的林地，幽靜開闊。隱約能看到遠處燈火搖曳，周圍只有蟲子不停歇的叫聲和鳥兒偶爾的歌唱。

　　在一棵大橡樹下，一對青年男女相互依偎，耳鬢廝磨。他們就像怕被人聽到那樣，聲音壓得非常低，可突然間又會有一兩聲響亮的歡笑，像壓抑不住似的。

　　這是什么……

　　安雅湊近去看，她出眾的夜視能力又派上了用場。

　　那名男性長得頗為普通，發際線還有點危險。他的身材中等，并不比懷中的女人高上多少。

　　女子身穿一襲紅裙，左手中指上戴著一枚戒指。她將手圈在男人脖子上，雙腳微踮，用腦袋摩挲著男人頸邊。

　　在這兩人身上，都有怪異的似曾相識之感。

　　他們顯然情投意合，又好像很久沒見，有點干柴烈火。體己話沒說幾句，兩人便相擁著倒在了樹下。

　　以地為床，以天為蓋，有情人做快樂事，真是灑脫。

　　安雅有點無奈。她從小就私下以自己的夜視能力為榮，誰知它派上用場的時候，都是偷看別人墻角。

　　她后退一步，想要離開這個不合適的地方，腳后跟卻碰到了什么東西。

　　……似乎是一個人。

　　對方一顫，像是想叫，發出一點聲響，又生生忍了下來。

　　安雅回頭一看，有個小男孩像鵪鶉似的蹲在身后的灌木叢中，他用力捂著嘴巴，眼神驚恐。

　　在他的臉上，戴著一副圓圓的眼鏡。

　　***

　　安雅猛地睜開眼睛。

　　一片漆黑。

　　我這是活著，還是死了？

　　她張口，一股又苦又咸的液體流入口中。

　　安雅用力吐掉，拼命揮開擋在頭上的物體。

　　——嘩啦！

　　安雅趴在水池旁邊的石質臺子上，大口呼吸著空氣。

　　她又吐出了很多咽下去的水，看樣子這不是單純的“水”，也不知道以后會不會生病。

　　修習斗氣的人百病不侵，如果不是有奇怪的毒素，應該沒事吧……

　　憂慮過后，安雅突然發現，自己身上一絲不掛。

　　她摸了摸身上，又活動了幾下，確認自己沒有受傷。

　　水中漂著一個東西，被安雅的動靜攪起的波浪推起，碰到了她的大腿。

　　安雅低頭一看，那是一個有她三分之二高的皮繃子，它以什么金屬制成，上面用鋼絲繃著一張色澤黝黑，沒有毛發的皮。

　　這張皮的形狀有點怪異。

　　安雅仔細看去，發現皮的正中央有一些暗色的圖畫，圖案的花樣和排列軌跡以圓形為主，從這張皮的中間向兩側伸展。

　　她頓時明白了，怪異的感覺從何而來。

　　——這是一張人皮！

　　那些圖畫是一幅刺青，沿著這個人的脊椎骨，從肩胛一直刺到尾椎上面幾厘米的地方。

　　安雅趴在水池邊又吐了。

　　這次她的胃里已經沒有什么可以吐出來的東西，吐到后面盡是痛苦的干嘔，她覺得自己都要把胃吐出來了。

　　盡管身體虛弱不堪，安雅還是連滾帶爬地離開水池上了岸。

　　一上來，涼風就裹住了安雅的身體，帶走了她身上僅剩的體溫。

　　現在是五月，不應該這么冷才對。

　　沒有多余的精力思考，必須找點東西御寒才行。

　　安雅在房間的一角發現了一堆衣服。

　　它們被像垃圾一樣堆在角落里，破破爛爛的，但聊勝于無。

　　安雅跑過去把這些衣服分揀開來，發現它們像是從一個人身上脫下來的，有內衣、中衣和穿在外面的一套皮質甲胄。

　　似曾相識。

　　這幾個字安雅已經說厭了。

　　她仔細看了看那套皮甲的式樣，確定這是自己在過去幾天里，每天都見到的。

　　是米蘭達的衣服。

　　安雅沒有穿她的內衣，只是擦了擦身體后穿上了她的中衣。

　　那身皮甲對她來說太重了，穿上之后做起動作很吃力，疲勞之下會很難集中精力，也就施放不出法術，于是她沒有穿。

　　米蘭達的腳比安雅大，她的靴子穿在安雅腳上有些晃蕩。不過安雅也沒什么怨言，有鞋穿總比穿小鞋要好。

　　穿戴整齊后，安雅在房間里檢查了一番。

　　這是一個有年頭的石室，四面沒有任何透光的窗戶，只在一邊的墻上有一扇厚重的鐵門。根據建筑風格和用料來看，安雅認為房間是建在地下的。

　　室內漆黑不見五指，如果安雅沒有夜視能力，估計什么都看不見。

　　水池兩邊有兩座破爛的雕像，是兩個站在底座上的人。

　　它們的年代不會比石室早多少，雕像上的人已經殘缺不全，無法辨認樣子了，左邊那座雕像只剩下了一雙小腿。

　　安雅沒能在石室內發現其他有用的東西。

　　所以，水池里的那張皮，會是米蘭達嗎？

　　她試著用心靈感應聯系阿瓦爾、奧格瑪、米蘭達，一概沒有得到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