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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原喋血

第八章(4)

平原喋血 吳山青 2755 2013-12-18 16:01:29

    青木上次進入魏宅搜查魏寶良未得,當時就懷疑魏家這樣的大戶家中修有地窖,甚至還會有通向宅子以外的地道。這次他將魏氏父子三人都放回了家,就是想要讓魏玉良借助地道逃走。他為了做得逼真,沒有對手下明言,還在監視魏宅的同時,加強了鎮子外圍的巡邏警戒。

  魏玉良事先被青木告知,他家中可能存在地道,但是青木并不能肯定,而魏玉良以前也從未聽爹爹說起過這事。他回到家里以后,魏慶陽果然告訴他家中有地道。據他爹說,這地道是早年魏氏祖先修來防盜的,開始時只是通到宅子外不遠處,那里有魏家一個親信家人居住的一間小屋,出口就在小屋里。后來到了清末年間,匪患越來越嚴重,魏慶陽的爺爺用了好幾年的時間,偷偷將地道延伸到了鎮子的邊緣。這個新的地道出口,同樣由魏家出錢,暗中置辦了一處不起眼的房產,現在由魏玉良的舅舅居住。

  魏玉良在逃出舅舅家以后,已經到了鎮子外了,卻被巡邏的“治安軍”發現。還好就在他被追捕的時候,遇到了自己的二哥和他率領的人,一路上邊打邊退,借著夜色和青紗帳,終于擺脫了追兵。

  發現并且追擊魏玉良的偽軍,根本不知道追的人是誰,后來雖說有所覺察,但也完全不知道魏玉良其實已經歸順了日本人。他們是真的追擊,射出的子彈也是實實在在奔著對方的人去的,根本不知道手下留情。這個效果正是青木所想要的。

  崔德元事前曾經提出過,向幾個帶兵的軍官暗地說明一下,讓他們遇到魏玉良出逃的時候不要太當真。但是青木不同意,他說魏玉良這次被放回家已經有點不合邏輯,理由只是勉強說得過去。如果在雙方相遇的時候自己這邊放水,一旦有人接應魏玉良,這些接應的人不可能沒有戰斗經驗,很容易引起他們的懷疑。再說一旦事先將此事哪怕只告訴極少數軍官,知道的人多了,魏玉良暴露的可能就增加了不少,而他一旦暴露,自己的一番心思也就白費了。他的意思是寧可冒著魏玉良被自己這方的人打死打傷的風險,也不能作出安排,他的生死與否,只能聽天由命。

  時間進入午夜,青木還沒休息,他在等著魏玉良成功“脫逃”的消息。當鎮子邊緣爆發出槍聲以后,青木和崔德元緊張地關注著那邊的動靜,直到槍聲平息,有人來報告說鎮子里有人深夜偷偷出鎮,并且有八路軍在外接應,他們追擊沒有收獲。這時候青木和崔德元才如釋重負松了口氣。

  青木繼續裝模作樣,當聽說逃走的人很可能是魏家三少爺以后,他還罵了那個偽軍軍官一頓,并且和崔德元一起帶上人趕到了魏家。

  魏慶陽面對聲勢洶洶的青木和崔德元,直言不諱魏玉良已經遠走高飛,聲稱是他幫兒子逃走的,想怎么對他他都無所謂。

  青木雖說本意就是要放走魏玉良,但是魏慶陽這種完全沒有把日本人的權威放在眼里的態度,還是讓他恨得咬牙。他的臉色陰晴不定了好一會兒,這才漸漸穩定了下來。他板著臉對魏慶陽說:“魏桑,為了‘*****’的事業,這件事我可以暫時不予計較。現在已經是后半夜了,天亮以后,希望魏桑信守自己的承諾,向全鎮的百姓宣布就任

  維持會長一職。也希望魏桑在履職之后,好好的和‘皇軍’合作。”

  魏慶陽沒有表示,但是并沒有出聲反駁,這讓青木認為他已經默認了自己的要求。這一點讓青木的心情好了不少,他知道魏慶陽的影響力,不管他是不是心甘情愿,只要他一宣布就任維持會長,那對于“皇軍”來說都是一個大大的勝利。想到這兒,他沒再說什么,帶上人離開了。

  在這整個的事件中,謝承嗣該吃時吃,該睡時睡,半夜的槍聲也沒有讓他從床上爬起來。他完全置身事外,是因為他并不知道魏玉良在被關進他的據點之時,已經在崔德元的威脅之下屈服了。他和崔德元勢同水火,這個魏玉良是崔德元的戰利品,他是死是活和自己沒有關系。

  魏莊中心的十字街口,那里有一座土臺子,原來是節慶的時候供一些草臺班子演戲的。天亮以后,日偽軍和“保安大隊”的人就開始布置這個土臺,并且在莊上逐條巷子通知,要每家都派代表到土臺那兒開會。

  十點鐘光景,十字街口已經擠滿了人,土臺上臨時拼湊了一個“貴賓席”,青木和謝承嗣、崔德元魚貫入座。和這些日偽頭目一起上臺的,還有今天的主角,鎮上的首戶魏慶陽父子,還有幾個早先就已經公開投入日本人懷抱的當地“名流”。

  會議沒有什么新鮮的東西,青木說的也只是一些陳詞濫調,底下被強迫驅趕前來的百姓們,只是對魏慶陽父子今天會作何表態,還抱有一點興趣。

  青木說完了話以后,就宣布了魏莊維持會成立,會長就是魏慶陽。他宣布完名單,帶頭鼓了鼓掌,就將話筒交到了魏慶陽的手里,要他向臺下的百姓說幾句話。

  魏慶陽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長衫,掏出手巾抹了抹臉上和脖子上的汗,沉穩的踱向臺前。

  他看了看臺下的百姓——這些都是他的鄉鄰,有不少人的面孔以前都是見過的,還有些人更是和他過從甚密。但是現在,他看到這些人的眼里,流露出的都是蔑視、鄙夷、不屑,也有些比較了解他的老友,眼里是痛心和疑惑。

  魏慶陽抬起手來,對著臺下的人做了個羅圈揖,開始說了起來:“鄉親們,我魏某今天給你們賠不是了,請大家原諒魏某的軟弱無能。”他停了一停,臺下的人倒是沒有什么過激的反應,似乎都在等著聽他說下去。他又說,“魏某的小兒玉良,前些日子不幸被日本人抓了,我和長子金良也被關了起來。日本人說,要是我不答應當這個會長,就會殺了我和兩個兒子。我沒什么,死就死了,但是玉良是八路軍,他活著還有用。為了讓他能活下去,我只好違心地答應當這個會長。”

  他說到這兒,崔德元覺得有點不對,想要出聲喝止,被青木阻止了。青木的臉色很不好看,但是他明白今天事已至此,無論是不是讓魏慶陽說下去,這件事情都會是弄巧成拙,和自己的本意背道而馳了。與其打斷魏慶陽的話,給百姓留下笑柄,反倒不如讓他去說,說不定他只是到此為止,后面不再有更加令人難堪的語言了。

  魏慶陽接著說:“鄉親們,我出于無奈答應了日本人,你們可以罵我,看不起我。但是現在我小兒子玉良已經走了,回到八路那里去了,我也可以在這里向大家說說我的真心話了——我今天答應當這個漢奸會長,并非出于本心。我可以向大家保證一點,今后,我不會替日本人干一件事情!請大家相信我,也替我做個見證!我先在這里謝謝大家了。”

  土臺下的百姓們,頓時發出了一片私語聲,這聲音差點都蓋過了話筒中傳出的聲音。

  臺上的青木臉色極其難看,怒視著站在臺前的魏慶陽,正在考慮著該對這個不肯屈服的老東西采取什么措施。

  崔德元朝青木看看,沒有見到他有什么表示,他想了想還是站起身來,幾步到了魏慶陽的身前。他伸手就要去奪話筒,卻不料魏慶陽手一松,讓話筒重重的掉落在了臺上。

  崔德元狠狠地盯了魏慶陽一眼,手一招,兩個保安隊的人上來,將魏慶陽架著拖下了土臺。另有人上前,將坐在一邊的魏金良也拖走了。

  臺下的鄉親們暗自笑著,互相說著話,整個會場亂了。眼看著這一場“就職大會”幾乎成了鬧劇,青木什么都說不出來,站起來誰都不看,徑直走下土臺離開了會場。

  臺上的人紛紛離去,臺下的百姓也一哄而散,很快十字街口的空地就變得空空蕩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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