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April解釋了一下Tafe入學的基本要求,雅思成績有兩種選擇,5.5分或是5分加上30周語言課。April從臥室抽屜拿出了一張5分的雅思成績單,說這是在國內考的,管用吧。
我說你先等一下,不是我多事,但有些情況我要問明白了。你不是來悉尼度假的,你是想來這里念書的,對嗎。不然你剛生完孩子,理應做富太太,考雅思干什么?
April捏著手里的雅思成績,緊緊咬著下嘴唇,片刻說:“是的,我的目的是想留下來,念書只不過是一個途徑?!?p> 我說你丈夫知道嗎,他什么意見。April眼里閃過一絲驚慌,轉而鎮定下來說,他知道,我們,我們感情不好,我來這里他也沒攔著。
傻子都能看出來感情何止是不好,估計是糟透了,但這畢竟是人家兩口子的家事。沒準過兩天那男人找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求她回去,夫妻倆保不齊床頭打架床尾合呢。
經??吹叫侣労陀耙晞±?,丈夫在街上公然毆打妻子,路人甲過去為女人拔刀相助,揍了混蛋丈夫一頓。本以為能有句感激的謝謝,誰知道當頭而來的是女人的一個大耳刮子。感情真是個神奇的東西,天長日久,本來正常的兩個人,最后一個虐待成性,一個變為了被虐狂。
我自然不會無聊到去當路人甲,April只是普通不過的朋友,我還是獨善其身為好。
不過,我盯著她的雙眼說:“我能感覺你的家庭出了些問題,如果你是來打呂正的主意,我希望你現在放棄這想法。他現在是我男朋友了,我自然會不惜一切維護他的利益和我們的感情。我不會無謂的挑起什么女人之間的戰爭,但我希望你清楚記得,呂正是我的。”
April連忙說,不會的,不會的,我們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再說看的出來呂正愛的是你,我怎么可能有機會。我并不能完全相信她的話,但是又不想表現的多疑和小心眼,就回答道,你要是這么說,我們還是朋友,我給你說一下學校的事情吧。
給她挑了兩所學校,April傾向于離Central火車站不遠的那所,學費雖然貴點,但是學校設備先進,交通也方便。她還是想學糕點師,家里有烤箱,沒事自己也可以做做練習一下。
想起那張她的照片,我就假裝無意說起一些BJ的事情,同學,同事。突然我問她說:“楚非你認識嗎?原來東城分局的?!盇pril一臉茫然的看著我說,不認識,我家原來是宣武的。
我又不死心的問道,一米八多,有點黑,長得和黑社會在警方的臥底似的。她仍舊搖著頭說,好像從來不認識這么一個人,問他做什么。我笑著說,沒什么,總覺得世界很小,沒準就有個咱們都認識的人。
April笑著說,BJ那么大,估計這種可能性很小。我趕緊補充了一句,就別和呂正說這事了,楚非是我現在的上司,呂正不太喜歡他。April說,沒問題,反正我也不認識這人。
呂正推門進來了,手里拎著一大包吃的,還特地給我買了一盒榛子味的冰激凌。小夏夏在他懷里有些打瞌睡了,我說,要不咱們走吧,我突然想起要去圖書館查點作業的資料。
從April家出來之后,呂正說,把你送到圖書館后,我就先去俱樂部了,正好孫翔在,我們打兩桿臺球。我隨口答道,好啊,天黑前我自己坐火車回家。
趴在圖書館的桌子上,我拿出一張白紙來,寫下我,呂正,楚非,April和夏夏的名字,把有關系的用線條串聯起來。到了楚非和April那里,我卻怎么也無法將二人聯系起來。
April一臉無辜,不像是在撒謊,但也有可能是我城府不深,看不出來她的偽裝。難不成呂正,楚非和April之間有什么糾葛不為我所知,可據我所看所感,這兩個男人只是初見。想來想去,問題還是出在楚非身上,過兩天正好他要請我和呂正吃飯,或許能問出點什么。
快要期末考試了,這幾天我都在學校的圖書館泡到閉館,然后坐到校門口的臺階上等呂正來接我。楚非的巨變讓我越發覺得呂正溫暖而善良,他的體貼毫不隱藏,無微不至,就像卷著清新氣息的波濤,讓我沉醉在這溫情的海洋。
我不是愛情的風險投資家,擁有看破男人的法眼,能及時抽身而退的機敏,和洞悉世事的明慧。我也不想過多的考慮愛或不愛的問題,信仰缺失,真情如貴金屬般稀有的年代,曾經擁有,相依相偎已是難能可貴。
周五下午四點多的時候,我還在鉆研著那艱難晦澀的語言學,呂正打電話說快到校門口了。我小跑著到了去找他,大老遠看他的車緩緩駛來。我鉆進車里,剛想問他怎么這么早,突然發現他一身西裝革履的打扮。
我伸手摸了摸銀灰色的細領帶,笑著說,不會吧,絲綢的,這得多少錢一條啊,西裝Armani的吧,你中彩票了。他白了我一眼說,我就這一套好衣服,這第二回穿,你別瞎摸了。說著上下打量起我,搖了搖頭。
我說不就是吃頓飯,至于嗎,跟要相親似的。他從后座拿來我百年不用的化妝包,說:“一會去商場洗手間收拾收拾,今天咱們去的意大利餐廳在悉尼算是比較高檔的,你這樣哪行,先給你買件衣服去,高跟鞋我給你帶了。”
呂正拖著我在商場里轉了一大圈,一會他看中了一件MaxMara的黑色風衣,我一翻價簽,800多刀。我小聲說,這風衣薄的吹彈可破,還這么貴,算了吧。他板著臉非讓我去試,名牌就是名牌,看著軟塌塌一堆,穿上身后優良的剪裁果然與眾不同。
呂正滿意的點點頭,就這件了,回頭捏著我鼻子說,笨笨,你還是穿黑色好看,白白嫩嫩的。我到衛生間換上風衣,又隨便在臉上涂了幾下,坐在那發呆。
突然不想去吃飯了,前男友和現任男友同時在場,我要如何步步為營,謹言慎語才能不產生任何糾紛和誤會,想來就頭疼??墒且忾_楚非來悉尼這個結,今晚或許是個突破口。
這家意大利餐館據說在悉尼已有近百年的歷史,近期才從北區遷到了市中心,內部裝修奢華但不落俗套,燈光柔和,座椅舒適,連服務生都是一水兒的亞平寧帥哥。呂正用胳膊肘碰碰我,別看了,我也沒差到哪去,看你那眼,都快轉到后腦勺了。
楚非早坐在那里等著了,淺灰西裝,冰藍色領帶,手里玩著都彭打火機,一副貴公子做派。簡單寒暄之后,打開菜單,我雖然沒吃過意大利菜,但價錢也不該如此離譜,好像小數點兒點錯了位置一樣。
楚非叫來服務生點了一份風干火腿沙律和蔬菜烤鵪鶉,呂正也放下菜單說,我要醋汁蘆筍和炭燒羊扒。
然后兩個人同時把目光投向仍在研究菜價為何那么貴的我,過了半分鐘,呂正嘆了口氣,說,給這位小姐一份意大利小方餃和黑魚子醬意粉。楚非用一種曖mei不明的語氣說:“你不是喜歡吃提拉米蘇嗎,這做的很地道,來一份吧?!币矝]問我的意見,就和服務生說了。
服務生走后,我自己嘟嘟囔囔的說,我現在喜歡巧克力泥蛋糕。楚非聽到我的話,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掩飾了過去。
意菜的味道做的不錯,但我吃得毫無心情。不知道是呂正看出了什么,還是二人本就性情格格不入,他們的對話蒼白空洞,毫無營養。楚非長呂正幾歲,話語中難免帶著點前輩的教誨之詞,呂正并沒說什么,只是眼里又有了許久都未曾出現的冰冷眼光。
主菜撤下,二人沉默的喝著紅酒,提拉米蘇膩的我喉嚨難受,我說不好意思,去趟洗手間。洗手間在餐廳盡頭的拐彎處,門口擺了幾張巴洛克風格的古典沙發。就在我要推門而入的時候,楚非拉住了我。
他盯著我說,你什么時候換口味了,喜歡吃巧克力泥蛋糕。我說你真無聊,兩三年沒見,換口味很正常,你現在成天打扮的和富二代似的,我看著也別扭。突然想起照片的事情,我問道,你認識April嗎?
他笑了一下說,誰?April是什么?四月,考我英文單詞呢。我說沒和你開玩笑,April,BJ姑娘,中文名叫徐麗,原來是個模特。他玩著手里的打火機說,你以為是個美女我都認識,那可要累死了。
我說你最好別騙我,不說也沒事,我自己會弄明白的,說著推門進了洗手間。
我不可能看錯那張照片,它深深的印在了我腦子里面,現在看來楚非和April有一個人在說謊,是誰呢?二人都突然來到悉尼,對待某些問題言辭閃爍,含糊不明,究竟又是哪一個別有用心?
我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只覺得身邊仿佛有一層層撥不開的迷霧,越來越重,馬上要壓得我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