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書房內重新恢復安靜,太子才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窗外的景色出神。
窗外的院落里種植著幾株桂花樹,如今正是桂花飄香的季節,甜膩的花香隨著清風送入書房內,一向風格偏硬朗的書房仿佛也在這一刻變得溫柔纏綿起來。
以往太子對于這種味道是選擇無視的,可有可無,對他來說,這些桂花樹不過是為了花園中的景色增添一處優雅的景致罷了,不是桂花樹也會是其他的樹種。
可此刻,他卻覺得桂花的香味特別難聞,連帶著他的心情也跟著膩歪起來,如同被一只沾滿豬油的手在身上揉來揉去,揉得他整個人煩躁不安,恨不得將送來花香的桂花樹全部砍了去。
與其說太子是為了后院的桂花味道煩心,倒不如說他是為了周五等人的失敗而煩惱。
暗地里精心計劃了許久,專門針對京都官宦世家所進行的行動,本是布置得極其精妙的一步棋,只差最后一步便成功了,結果卻功虧一簣,被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人給破壞了。
而他竟然連下手之人都找不到,更謬論說查到此人的身份了,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錯呢?
這次計劃本不應該會出錯的,他小心謹慎地謀劃了那么久,耗費了他大量的時間、精力和人力,分成好幾撥人手同時分幾處進行,就是為了以防萬一。
他的打算是借著江湖上那些拐賣幼兒的名義來掩人耳目,趁機將朝廷重臣家中的嫡長子、嫡長孫擄走,把他們帶離京都,送入暗衛營培訓。他們能在殘酷的訓練中活下來最好,將來自會成為他暗地里勢力的一部分,然后再借他們的手消滅他們的家族。
當那些死硬固執的保皇一派得知,給家族帶著滅頂之災的人居然是自己失蹤多年的嫡子嫡孫時,想必他們臉上的神情會很精彩吧?思及此,太子都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一看那些朝廷重臣們得知真相后的模樣了。
只可惜原以為是天衣無縫的計劃,就這么被人破壞了。最可氣的是,他用來分散視線的擄人計劃,其他地方都實施得很成功,偏偏最重要、最關鍵的一環失敗了,還將眼光最毒辣,看人最準的周五給折損了進去。
正是這一次失敗,導致他接下來所有的計劃和行動都不得不暫時擱置,后續舉措也必須中止,最令他煩躁的,他已經失去對付那些重臣的先機,暫時不能再對他們出手了。
該死的!
太子的眉頭皺得死緊,快打成死結了,恨恨的舉起拳頭捶了一下窗框。如果被他知道是誰破壞了他的計劃,他一定會讓那人后悔來到世上走一遭。
沉默許久,太子才平復心情,緩緩吐出胸中的濁氣,伸出纖長的手指,在窗框上輕輕敲了兩下。
就是在如此煩躁的時候,他的動作依舊優雅,動作行云流水,仿似不經意間將窗外的輕風拂動。
光是憑著這副外表,便能讓許多世家女子趨之若鶩,更別提他還擁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如無意外,將來他會坐上最高的那個位置。外貌、權勢、地位、財富、名利……這都是讓無數女子心動的因素,即使削尖了腦袋也要往他身邊鉆啊。
隨著擊打聲落,一道黑影悄然出現在太子身后,跪地而拜。
“莊子怎么樣了?”太子頭也不回,背著手緩緩問道。
黑衣人沉聲應道:“屬下觀察了幾日,確定那里已被威遠公府的人出面買下,并將之改成慈善學堂,收留了好幾個流浪兒童,并請了夫子教他們讀書識字。”
“只是讀書識字,沒有其他的?”
“沒有,夫子只教他們最基本的識字,別的什么都沒教,想來威遠公就算看在世孫石璟的面子上對他們不一般,也不會讓他們更進一步,至多將來把他們安排到管事、掌柜等位置放著。”黑衣人在莊子邊觀察了許多,發現威遠公自從買下莊子后,一直未曾露過面,也沒有再過問莊子上的事情,就連聘請教書先生等事也是由世孫石璟出面安排,仿佛威遠公全然忘記了有這樣一批人的存在。
若不是世孫石璟經常往莊子上跑,恐怕威遠公一定會讓那幾個孩子在莊子上自生自滅吧。
太子沉吟一會兒,下了決定:“莊子那邊暫時放一放,不必理會,把人都撤回來,同時提醒威遠公身邊的人,最近行事小心點,不要擅自行動,免得讓他察覺出什么。”他思前想后,想到唯一有能力、有條件破壞他計劃的人,只有威遠公石驍了。
世子石青卓遠在邊關,無暇顧及這里,得知消息也是一個多月之后的事,就算他想做什么也來不及。
石青瀾早就在暗中投靠了他,為他做事,斷然不可能做出自毀前程之事。
只有留守京都的石驍最有可能,雖說他已有多年不理政事,但一身的功夫不曾落下,在京中的人脈也不可小覷。眼下他最關心的人便是嫡長孫石璟了,將石璟看得眼珠子似的,才能在石璟被擄的第一時間快速反應過來,派人循著線索追到周五的莊子上,從而將周五滅殺。
由石驍派人將莊子周圍的線索處理得一干二凈的做法可以看出,石驍有可能已猜到此次擄人事件并不是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是以他才選擇將事件壓了下來,沒有上報京兆尹徹查此事。
太子不知道石驍有沒有懷疑到他的頭上,但他深知此時最好的做法是暫時潛伏隱忍,不能讓石驍將懷疑的眼光放在他的身上,從而查找出更多的線索。
“是!”黑衣人輕聲應道,正要悄然退出去。
太子又突然叫住了他:“跟太子妃說,讓她送份禮物到威遠公府,慰問受到驚嚇的世孫。”至于太子妃能不能借此打開威遠公府的缺口,他是不抱什么希望的,只是希望能借此探探威遠公府的口風。
即便無法就此攀上石驍,順利搭上威遠公府這條線,最起碼不能與之交惡,該做的表面功夫還是得做,免得他們倒向另外一邊。
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每一個都不是善茬,都對他的位置虎視眈眈呢,他不能掉以輕心。
“是!”
黑衣人退出書房,留下太子獨自在那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