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賀蘭敏之走了之后,意見小屋之內(nèi)迅速的沉寂下去。玄奘大師和袁天罡兩人誰也不說話,玄奘大師輕輕的閉著眼睛,仿佛是在閉目養(yǎng)神。袁天罡則是不斷地把茶杯拿起放下,一次次的咂摸著味道。
直到這一壺茶都喝道沒顏色了之后,玄奘大師開口了:“那孩子的姨母,也就是如今宮中的那位,當(dāng)年你真的給看過?”聲音沒有和賀蘭敏之說話時候的那種溫和氣息,但是慈悲之意還是很明顯的。
“是”袁天罡不假思索就回答道。聽他這個意思,他明顯清楚宮中的如今到底是誰,也很清楚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什么位置上。這和剛才他問賀蘭敏之互相違背了。要是他還在,一定會異常驚詫,因為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這兩位竟然會欺騙自己這一個十幾歲的孩子。
聽了他痛快的回答,玄奘大師臉上露出了一副古怪的神情。從旁邊的席子上拿起了一串佛珠,一顆一顆的捏著。珠子之間相互碰撞的聲音很是清脆,在這個寂靜的屋子里,顯得很清楚。
“那么,你可以確定,那位將來一定會到那個地位嗎?”
袁天罡盯著茶杯的眼睛里乍現(xiàn)出一抹精光,然后嘆了一口氣:“這天數(shù),誰說的好呢是吧?你說呢?”
對于他,玄奘大師是在熟悉不過了。
他這一輩子,看相幾乎就可以說沒錯過。不要說他了,就是他那個徒弟李淳風(fēng)都一樣。沒有人聽說過,他們兩個人出現(xiàn)過錯誤。無論這個時間段兒持續(xù)多久。
他這個語氣就可以說明一切,對于這次的看相他心中把握十足。
在大唐皇朝,或者說在整個這個傳承數(shù)千年的國度上,無論是佛教還是道教都經(jīng)歷過艱難時期。佛教的發(fā)展歷程更是無比的堅信。到了他們?nèi)缃竦倪@個地位上,要考慮的就不是一家寺廟,一座寺院,一批和尚的問題。而是這么大個國家,這整整的一個道統(tǒng)將要如何發(fā)展,將要走向哪里。他們要考慮的是這個事情。
而決定整個道統(tǒng)走向到底是衰落還是輝煌的不是別人,就是這個國家的最高統(tǒng)治者。
他們雖然不會站隊,但是也絕對不能站錯隊。這些事情容不得稍有馬虎,否則...
即便是今天他們在這件屋子里已經(jīng)作出決定了,整個道統(tǒng)和教派也不會在短時間內(nèi)做出任何改變。只不過要在緩慢的時間中,仔細(xì)的揣摩圣意,才能夠做出決定。
佛道兩家在進(jìn)入唐朝之后的關(guān)系就已經(jīng)逐漸的變得緩和了不少。之前也是因為佛教的侵略性實在是太強,逼得道家沒有辦法,所以兩晉,南北朝時期佛道兩家的爭執(zhí)才會如此的強烈。
但是唐朝,李家坐了天下。老子李耳被他們當(dāng)做老祖宗供著,道家的地位崛起。逐漸的和佛家呈現(xiàn)了一種持平的狀態(tài)。加之在唐太宗的刻意扶持下,玄奘成了如今佛家當(dāng)之無愧的領(lǐng)袖式人物。他自身的性格也更加有助于佛教和道教關(guān)系的緩和。
佛道之中的大德也都開始認(rèn)真的揣摩對方的經(jīng)典,同時又依據(jù)儒家學(xué)術(shù)逐漸的演化。雖然沒有出現(xiàn)合流的趨勢,不過和尚和道士總歸不算是敵人了。這就是他們這么多年作出努力的接過。
“這個孩子,你看了嗎?”話題終于轉(zhuǎn)回到賀蘭敏之的身上了。玄奘大師的聲音依舊很是沉冷,不過語氣中卻重新回歸了溫和。
“你叫我干嘛來了,我還能不知道?自然是仔細(xì)的看過了。”袁天罡也笑了笑,語氣變得輕松了不少。
“那,你說說,我聽聽唄?”玄奘大師開玩笑的說道。
袁天罡隨即也不掩飾:“這個孩子,面呈早夭之象,壽命短。”
“恩?”玄奘大師幾乎快要喊出來了。目瞪口呆的盯著袁天罡:“你休要騙我,雖然沒有你這般精通相面之術(shù),但是貧僧也略微粗通一些。這孩子絕對不是早夭之象啊。”
“你急什么啊,聽我說完,這孩子確實是早夭之象,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可能是長開了,竟然破了這早夭之象。”
“長開了?你這不是胡說八道.”
“什么叫胡說八道,我這一輩子相面還能錯了?只不過這孩子面容實在是奇特,早夭之象破了不說,你有沒有仔細(xì)看他的左眉?”
玄奘大師在仔細(xì)的回憶了一下,然后說道:“他雖然年輕,不過絕對算得上是劍眉星目,極其俊朗。”
“你說這個有個啥用。”袁天罡嫌棄的看著玄奘大師然后繼續(xù)說道:“他的左眉比右眉略長,若不是仔細(xì)觀察絕對看不到。這孩子將來官運不可限量啊。”
“那是自然,將來那位要是真成了。他可就是一等一的外戚,自然是官運。”玄奘大師笑了笑。
但是袁天罡卻沒有笑,目光無神陷入了沉思之中。
“你怎么了?”
“我,仔細(xì)的回憶了一下他的容貌。之前總覺得怪怪的一直以為是他的早夭之象被打破。但是經(jīng)你這么插科打諢的這么一說,我仿佛明白了什么。”袁天罡一副我終于看懂了的樣子。
“是什么?”
“在看到他的時候,突然讓我覺得他和一個人的面相有點兒像。”
“誰?”
“就是宮中的那位。雖然沒有宮中的那位強烈,但是終究是有了那么一點兒意思。搭上他早夭之象的長破仿佛成了天然的掩蓋,竟然讓貧道也不敢確定到底是真是假了。”
聽了他的話,玄奘大師又嚇了一跳。
“你,不敢確定?”
袁天罡點了點頭:“是。”
“那你就最好不要在多說什么了。他和宮中那位本就是血脈相連,他的母親更是和那位一奶同胞,相像自然是正常的。”
“可是,你也知道,這個相和那個像可不一樣啊。”聽了玄奘的話,袁天罡也有點兒急了。
“哪個相他不是相啊,佛曰:相由心生。道友,莫要著相啊。”玄奘大師一語雙關(guān),雙手合十,低聲誦念了一聲佛號,閉上雙眼。
袁天罡仿佛也懂了什么似得:“是貧道著相了。”說著端起了桌上的水杯,輕輕咂摸了一口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