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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三十九年八月二十八日,山東壽張縣衙內突然來了十幾名不速之客,讓壽張知縣都不由得緊張起來。
“著大內三等侍衛賞賜黃馬褂者許維,領十二名大內侍衛,馳赴壽張,緝擒白蓮教匪王倫。沿途各縣需聽候調遣,欽此!”
許維抑揚頓挫地念著乾隆給的密旨,心里可是高興得很,畢竟是第一次出京來辦差。聽老佛爺話里的意思,估計這差事若是辦得好,返京后就又能升一級了。若真是那樣,可就把和珅給死死地壓在胯下,永世超不過自己。
“臣壽張縣知縣沈齊義接旨。”沈知縣雖然嘴上說接旨,但還不敢立刻起身,他在等著許維的一句話。
“恭請圣安!”許維拖長了聲調說道。
“圣躬安!”直到此刻,沈齊義才站立起身,低垂著頭來到許維跟前,接過圣旨又仔細地看了遍后,帶著奉承的笑意說道,
“許大人,還請移駕臨華樓,本縣已經在那里設下酒宴為您接風洗塵。”
“這吃喝之事我看就免了。貴縣不是密報京城說這白蓮教匪王倫意圖不軌,圣上遂派我前來壽張調查一番。若真如此,便需立刻緝拿并摧毀邪教。”
“那白蓮教匪實在囂張,本縣已經又獲得更確切的消息,那王倫準備在九月舉事,我已移文陽谷縣張令鄉試出閨之日兩縣會同查辦。”
“那王倫若是真要起事,怕你這縣衙里都有不少是白蓮教匪,貴縣可要小心提防。還有你們壽張縣所有的差役需事先做好準備,一旦接到我的指令后需馬上出動逮捕那些教匪。告辭,先行一步。”許維向沈齊義叮囑了一句后便帶著十二個手下離開了縣衙,他可沒空跟這個沈知縣客套。
“恭送欽差。”沈齊義的想法與許維一樣,同樣巴不得許維趕緊走人,別留在縣衙里面當大爺。
從京師出來之際,許維便對壽張的白蓮教眾有所了解。
白蓮教眾分布各地,由教首自行傳教。壽張白蓮教的教首乃王倫,他創立清水堂,對外宣傳白蓮教教義。其下有義子十八人,以王圣如為首;有義女三人,以烏三娘為首;有義兄弟二人,孟燦、范偉,實為其左右手。
許維此行目的地是壽張縣老廟街王倫的老巢,在王宅附近轉悠一陣后便可回轉縣衙派兵拿人,而后回京交差。
在快接近王宅之時,有一個身影出現在許維的視線內,那是讓許維魂牽夢縈的王聰兒的身影。正要拔腿趕上去時,卻又停下了腳步,拐入街邊一個角落中。
王聰兒身邊有名男子,面如白玉,身如玉樹,從哪個方面看都比許維好上那么一大截,可許維感覺就是不爽。
王聰兒的手似乎被那名男子一直握于掌心之中,而且看得出王聰兒十分心儀那名男子,看得許維不由得心都有點隱隱作痛,眼神立刻內斂了下,再射出時卻是足以殺人的目光。
“看來應該是她的師哥才對。哼,白蓮教教匪,也敢大搖大擺地在大街上行走,還敢拐帶了我的聰兒姑娘!”許維越想越怒,絕不能饒恕了那名男子。手一揮,指著那遠方并未發現自己的王聰兒一行對十二名侍衛說道,
“你們現在就給我上去,把那個男的給我亂刀砍死,女的千萬別傷著了。”
“扎!”
十二名大內侍衛一哄而上,拔出腰刀氣勢洶洶地沖向王聰兒二人。
突然遇襲的王聰兒二人并未顯出太多的慌亂,這十二名大內侍衛上去得快,死得也快。只不過是眨了三下眼的功夫,十二名侍衛全部陣亡,一個不剩。許維還察覺到那名男子似乎把目光盯到自己身上,心下一寒,自討功夫與那十二名侍衛在伯仲之間,更加抵擋不了那名男子的攻殺,立刻準備拔腿開溜。
“師妹,那遠處躲于街角還有一人,可能是與這十二人一伙的,你上去把他擒下盤問。”
“好的師兄。”
按照男子的估計,自己的師妹應該能在很短的時間把那個一直躲于暗處盯梢的人給逮回來,可卻足足等了一盞茶的時間才非常意外地看著師妹王聰兒與躲于街角的那個人并肩而來,看情形二人認識。
“師妹,他是何人?”男子很不悅地問。
“師兄,他便是我跟你提過的上次在揚州救過我一次的那位公子。姓許名維。
許公子,這位是我的師兄齊林。”
“齊師兄。”許維趕緊朝齊林拱了拱手,齊林那眼神不善啊。
“你為何跟在這十二人的后面?”齊林可沒放松警惕,怎么看許維都像個奸細。
“是這樣的,這十二人都是清廷的大內侍衛,我也是偶然在客棧內碰到他們。見他們亮出了侍衛身份,便一時好奇,想看看他們到底又要去害誰,于是一路尾隨。”
“真是這樣嗎?你的身上不會也有清妖的腰牌吧?”齊林不懷好意地猜測并陰陽怪調地說著。看到師妹與這眼前相貌普通之人居然如此熱情,齊林心內仿佛被一根針給刺了下,難受。
“呵,齊兄太會說笑了。我與清妖勢不兩立,怎么可能身上也有清妖的腰牌?就憑我這兩把刷子,又怎會被大內侍衛給收進去。哈。。。”許維用一聲干笑掩飾著內心的一絲慌亂。
“還真被那死齊林給猜對了,自己身上確實帶著一面腰牌。那十二個侍衛的腰牌是鐵制的,并刻有四等侍衛四字,而自己這面則是銅制的,刻有三等侍衛四字。而且自己身上可不止有腰牌,還有皇上給的那份密諭,這要被姓齊的給搜出來,估計小命就要擱在這了。”都是好色惹的禍,沒事讓人去砍王聰兒的男伴干啥!許維很后悔。
“許公子,你別生氣,我大師兄就是會開玩笑。
不知許公子今日到這壽張城來所為何事?我們白蓮教清水堂在這附近三縣城還是有點勢力的,若是需要幫忙盡管開口。”
“不知許兄是何門何派?”一旁的齊林出口問道。
“我?”許維腦筋飛快地轉了下,立刻答道,
“我是天地會青木堂弟子,來壽張一帶主要是為了找尋殺死我們尚霄尚堂主的兇手。”
“原來是天地會青木堂弟兄。哎,尚大俠英年早逝,天地會失一棟梁,實在是可惜。”齊林不無惋惜地說。
天地會始終打著反清復明的旗號,擁有極多的會眾,堪稱天下第一幫,連朝廷都是屢禁不止,遠不是白蓮教可比擬的。
“師妹,既然許公子是天地會中人,那也是我們白蓮教的朋友,不如就帶他去見見王倫王堂主,互相引見一番,也利于許兄在壽張辦事。”
王聰兒聽到齊林的說辭,倒是十分的贊同,也勸說道,
“許公子,若是你不太忙的話,那不如與我們一起去清水堂堂口看看吧,反正大家的宗旨都是反清復明。”
誰跟你們都是反清復明來著。許維心中鄙視了一番,但又怕太過推托反而引起那所謂的齊師兄的注意,只能硬著頭皮應承下來。去看看清水堂的情況也可給皇上交差。
在王聰兒的帶領下,許維踏進王倫的大宅院內。
接到通報的王倫早已率人在二進院的照壁前恭候著。
王倫,長得極其壯實,肌肉虬結,象一尊鋼鑄鐵塔。那臉龐也沒想象中的那么兇惡,一副彌勒菩薩樣,笑容常開。
“哈,二位使者還為王某帶來位天地會的兄弟,清水堂實在是榮幸之至。不知這位兄弟尊姓大名?在天地會哪位堂主手下做事?”
“小的姓許名維,天地會青木堂尚霄堂主手下做事。今日路過壽張縣,久聞王倫王大哥義薄云天,故特意前來拜訪。”
“正好今日有一批要入教的會員正在三尊堂內,許兄弟就一同前往觀摩,意下如何?”
“好,王堂主如此熱情,小弟就卻之不恭了。”
就在許維應承下來后,齊林卻拉過王聰兒小聲嘀咕了一句,王聰兒滿臉遺憾地許維說道,
“許大哥,實在不好意思,我與師兄還有要事處理,只好先走一步。有王堂主在此地,他一定能關照好你的。”
這明擺著是那齊林在挑唆,不想看到王聰兒與自己再在一塊。哼,下次見面定要讓你這個小白臉破相。破相!許維惡狠狠地想。
望著還沒相處半個時辰就離去的王聰兒的倩影,許維心在流血,但到了這地步,也沒辦法,只能老老實實地跟著王倫到三尊堂內看白蓮教的入教儀式。
儀式一結束,許維就想溜回縣衙,準備讓差役對王宅進行大搜捕并開始抓人之際,一個消息卻把他給驚呆了,大嘴都合不攏。
王倫重重砸了下許維的肩膀,頗為興奮地說道,
“許老弟,今日是八月二十八日,也就是在今晚,我白蓮教清水堂準備發動起事。第一目標便是壽張縣縣衙。你是天地會的人,為了表達我們白蓮教與天地會的兄弟般的友誼,這殺死壽張縣知縣沈齊義的頭功就給你了。沈狗官的腦袋也是我們白蓮教給天地會的一份大禮!”
不是吧,你們怎么能就定在今晚起事?那姓沈的居然還說會在九月,我哪來的時間去通知縣衙。更惡劣的是你們居然還讓我下手殺沈齊義,這萬一被皇上知道我這腦袋足夠掉七八次的了。
聽完王倫所說的話,許維真的很受傷,很受傷,很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