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下山辭別楚云派頑童翁不瞞,一行走在下山的路上。易丹抬頭看了看天色,向江素月問道:“素月姐姐,你看這天色,請問今天咱們還能不能趕到荊雨派啊?”
“荊雨派離這里還有兩百多里路呢,今天恐怕是趕不到了。不過離這里很近的一個地方叫岳麓山,我今天倒是可以帶你們去玩玩兒”
“岳麓山?那里有什么好玩兒的啊?”佑銘問道。
“我告訴你們一個秘密,其實荊雨派以前的掌門人,我的師伯公長孫彥登,他就隱居在岳麓山上,我帶你們去看看他吧”
佑銘驚訝地說道:“長孫彥登?莫不是那位,江湖上盛傳品德高尚,克己復禮的荊雨派長孫彥登前輩?”
“是啊,他就是我是師伯公。我師伯公內力深不可測,劍法更是無人能敵。只是當年他拒絕了那個須墨的邀約,所以在《止戈名譜》上沒有他的排名。不過若是師伯公他愿意出手的話,恐怕天下第一的頭銜,就指不定是誰了”江素月說道。
“我曾聽我爹說,他說荊雨派的長孫前輩,是真正的道德品行天下無雙,不過他老人家早已不在人世了,為何會?”佑銘疑惑問道。
“你們不知道,我師伯公這個人性格怪僻,不喜歡與人接觸。所以故意放出謠言,說他已經去世。其實他是隱居岳麓山,修書練功、種花畫畫,不與世人來往了而已,你們可別告訴別人啊,不然我又要被罵了”江素月賊笑著說道。
“好好好,我們肯定不告訴別人,素月姐姐你放心吧”易丹說道。
“恩,我當然相信你了丹兒妹妹,所以我才告訴你的。這件事情我可從來沒有告訴過去其他人”江素月說道。
“太好了,原來是這樣啊,若今天我們能有幸拜去會當世之君子,真是三生有幸”佑銘高興地說道。
“我也聽聞過長孫老前輩的大名,沒想到原來他還在世。好想見上他一面,一睹真容”易丹說道。
“哎,就怕到時候,他會不停地挑你們的刺兒,你們就知道厲害咯”江素月無奈地說道。
“素月姐姐為何這樣說啊?”易丹問道。
“哎,你去了就知道了。不過,我師伯公可不管江湖恩怨了,你的事情也最好別跟他提了”江素月說道。
“那好,我聽你的,不提就不提吧。反正順道拜會一下武林前輩,總歸也算一件好事嘛”易丹說道。
“天色不早了,咱們趕緊快馬加鞭,去岳麓山吧”說罷,江素月騎在馬上,快速朝前奔跑。易丹連忙追上去喊道:“素月姐姐,等等我們啊”
三人騎著馬,跑了幾十里地終于來到了傳聞中的岳麓山。岳麓山是南岳衡山七十二峰之一,雖然不高,但靈秀天成。山上筑有許多道觀、寺廟,偶見手捧書冊的人寫作游玩。三人將馬兒安置在山下,一行爬上了山去。因山勢不高,一口氣便爬上了山頂。見此地山清水秀,植被蔥郁,還可俯瞰潭州城全貌,的確是儒生雅士們隱居的好地方。在此地讀書之人,隱山出仕,進退有據。
三人爬上山頂,來到了一座不太起眼茅屋——麓雅居。從柵欄外望去,院落里種滿了各式各異的花花草草。
江素月帶著二人走進院內。隔著院落,只見屋子里坐著一個年近九旬,須發銀白但紅光滿面的老者。此人便是武林隱士高人,長孫彥登。只見他正打坐在草席上,腰板直挺、雙眼微閉,神色若定地抬起雙手,向前方的一只裝水的瓷碗發動真氣。只見前方一尺開外,那碗里的清水竟然在內里的催促下,全部沸騰了起來。這得有多少年的內力,才能到達如此地步啊。易丹和佑銘頓時看得目瞪口呆。
那老者見碗里的水已然沸騰,于是收起內功。抓起還在余沸的碗,朝旁邊的一個裝著紅色粉末的碟子里倒去。然后端起碟子,再用毛筆輕輕地攪拌起來。
“師伯公”江素月在門口大喊了一聲。
那老者端著朱砂小碟,朝門口瞟了一眼,不慌不忙地問道:“為何不敲門就進來了?”
“哦,對不起,我看師伯公沒在院子里,所以就直接進來了”江素月解釋道。
“不管有沒有人,你也得先敲門才能進來,這樣沒規沒矩,成何體統?”那老者沒有看她,只是繼續低頭攪拌著紅色的液體。
“哦,對不起,我忘了”江素月說道。
老者沒有講話。江素月只要再退出門口,用手在門上“咚咚咚”敲了三聲。
“何人敲門啊?”老者一本正經地問道。
“洞湖派弟子江素月,特來拜會師伯公”江素月鄭重其事地說道。
“哦,原來是佩瑤的徒弟啊,請進來吧”老者將調制好了朱砂放在一邊。
江素月小心翼翼地走進了屋子,那老者山下打量一番說道:“你看你這衣服,怎么也不洗洗干凈就來見我?真是失禮”
“對不起師伯公,這是今天路上不小心弄臟的”江素月連忙解釋道。
“一個女兒家,不穿干凈點,難怪這么大了還嫁不出去”老者說道。
“師伯公,弟子只想練好武功,行俠仗義,還沒有想這些問題”江素月解釋道。
易丹看了這滑稽的一幕,更是目瞪口呆地看佑銘一眼,二人四目相對,皆不能明白其中緣由。
“不說這個了,你來我這里,有何事啊?”那老者向江素月問道。
“弟子路過岳麓山,特來探望師伯公,順便帶兩個弟子的朋友前來拜會師伯公”江素月說道。
“不是已經告訴你們,我已經死了嗎?干嘛還帶外人來這里啊?”老頭責問道。
“師伯公,這兩位朋友都是江湖英雄,這個女孩子是弟子的結拜姐妹,她不是什么外人”江素月解釋道。
老者將黑墨筆放在桌弦,拿起另一支畫筆,蘸了一些剛調好的朱砂,開始在桌案的畫作花朵上描繪。一邊畫,一邊說道:“恩,喜歡交朋友是好事,希望你多交點有益的朋友,不要交損友才是。都多大的人了?不要像翁大江那樣,老了都還像個孩子一樣,聽見了嗎?”
“恩,是是是,師伯公說得對”江素月連連點頭。
那老者側著頭山下打量了一番易丹和佑銘,開口問道:“你倆是什么人啊?既然來了,都進來吧”
易丹二人小心翼翼地跨過齊膝的門檻,來到屋子里。聰明伶俐的易丹,看出那老者喜歡有禮貌的人,于是便恭恭敬敬地說道:“晚輩易丹,拜見長孫老前輩!未提前通傳,冒昧造訪探訪,還請老前輩恕罪!”
長孫彥登在此掃視了一下易丹,微笑地點點頭說道:“恩,好,有禮節。不錯,比這個丫頭要強得多。你是從何而來啊”
“回老前輩的話,晚輩是從嵩山而來”易丹恭恭敬敬地說道。
“恩,既是武林中人,還請不要把老夫在世之事宣揚出去,老夫可不想被那些庸俗之人打擾”老頭一邊畫畫,一邊說道。
這時,佑銘出于好奇,小步上前,側著頭看著長孫彥登的畫作,開口說道:“這是畫的芙蓉花啊?”
長孫彥登抬頭,見佑銘靠近觀賞畫作,立馬呵斥道:“沒規矩,誰讓你走過來的?”
佑銘連連歉意:“對不起,我是覺得這畫,畫的不錯,所以就想看看而已”
“老夫畫得怎么樣,難道需要你來評說?沒有規矩后生小輩,真是無禮,哼”老者生氣地說道。
佑銘知道惹著這個古怪老人,于是轉身朝后退回,衣袖不小心掃到了桌上的毛筆,輕盈的毛筆從硯臺上翻了個身,正好掉在了畫作的花朵上。
那長孫彥登見狀,趕忙將筆撿起來,憤怒地摔在一旁。可是黑色的墨水,已經弄臟了朱砂描繪的芙蓉花朵。長孫彥登開口斥責道:“你這孩子,怎么如此粗心?哼”
“對不起長孫老前輩,我不是故意的,請不要生氣,我給你弄干凈,弄干凈”佑銘連連賠禮道歉,欲伸手去擦畫上的贓墨。
長孫彥登伸手,將佑銘的輕輕一拍,制止道:“不用了,越擦越臟,你不知道嗎?”
“對不起!對不起老前輩!我不是故意的”佑銘內疚地說道。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要是故意的話,我早就把你轟出去了。真是氣死我了,畫了半年的東西,就這樣被弄壞了。哎,現在的孩子都這么沒規沒矩了?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這個世界怎能放心地交給你們?我看早晚會毀在你們手里,真是氣人,真是氣人”長孫彥登喃喃自語地念道。
而易丹茫然地看著這一切,不知為何這老者會如此小題大做。但見師弟闖禍,只能替他歉意地說道:“長孫老前輩,您是品格高尚的武林前輩,請不要和后生小輩治氣了。您這么大的年紀了,若是氣壞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那長孫彥登聽了這話,好似想起了什么似的,連忙說道:“對對對,你說的沒錯,我得戒驕戒躁,戒驕戒躁才是”
說罷,他伸手從懷里慢慢地摸出一本冊子。輕輕地翻開冊子,見每一頁分左右兩半,左邊的目錄上有一個“功”字,而右邊的目錄上有一個“過”字。而他翻開的這一頁除了在“功”下面寫“得花籽,妙”之外,沒有其它任何記載了。
他拿起筆,蘸了蘸墨汁,在“得花草種,妙”的右邊下“過”這一欄里寫道:“生怒氣,克制”。一邊寫,還一邊說道:“今日有一過失,希望日后不要再犯咯”
易丹目瞪口呆地說道:“沒想到長孫老前輩,還用功過格嚴律自己,晚輩著實欽佩,欽佩啊”
“老夫向來不喜歡那些德行敗壞之人,自然也不允許自己有半點差錯,不過今天又犯錯了,哎,真是不應該”長孫彥登看著功過格,搖搖頭說道。
“都怪我讓前輩犯戒了,還請前輩原諒”佑銘說道。
“算了,不關你的事,都怪這個鬼丫頭,每次她一來,就要惹我范怒。你下次能別再來了嗎?”長孫彥登指著江素月說道。
“師伯公對不起啊,我只是路過這里,來看看你而已,沒想到又惹你生氣了”江素月委屈地說道。
“哎,算了,不說了。只可惜我這副芙蓉秋菊圖,畫了半年,看來又要重畫了”長孫彥登搖搖頭。
易丹看了看長孫彥登的畫作,于是說道:“長孫老前輩,不知您可否同意讓晚輩來,挽救一下您的這幅芙蓉秋菊圖呢?”
“好啊,你要如何挽救啊?”長孫彥登問道。
易丹沒有說話,只是拿起筆,在剛才佑銘弄污濁的花瓣上,輕輕描繪了一會兒。不久,便見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落在花瓣上甚是好看。
長孫彥登滿意地點點頭說道:“恩不錯,有點手藝”
“長孫前輩過獎了,這是我跟我師父學了點皮毛而已,在老前輩面前獻丑了”易丹說道。
“敢問你師父是哪一派的?”長孫彥登問道。
“我師父原本碭山上修派的”易丹說道。
“原本上修派?莫非你師父是朱溫?不太可能,朱溫好大喜功,爭天下去了。應該不是他”長孫彥登自言自語道。
“回老前輩的話,晚輩的師父是理賢”易丹說道。
“理賢是誰?我怎么沒聽過”長孫彥登問道。
“哦,回老前輩的話,我師父理賢就是朱溫的師弟,清和道長的二徒弟”易丹連忙說道。
“哦,你是說元崇理吧?哦我想起來了,那個小道童的道號好像是叫理賢來著,沒想到他的徒弟都這么大了。不過他師父‘清和老道’都是我的后生晚輩,只可惜‘清和老道’沒老夫活得長。上修派沒落了,可惜咯,哎…”長孫彥登說道。
“長孫老前輩在武林之中德高望重…”
“不用說了,我已經死了,不想與那些俗世之人往來了”長孫彥登制止道。
“哦,對不起,那晚輩就不再提了”易丹連忙打住。
“你把手伸出來讓我瞧瞧”長孫彥登說道。
易丹輕輕將左手伸出,長孫彥登搭在她的腕脈上,替她把了把脈說道:“沒錯,是有上一點修派的內功”說罷,他眉頭一皺,抬頭看了看易丹的額頭和胳膊說道:“你還練過少林派和聽風堂的武功吧?”
“長孫前輩真是神人,這也能看得出來啊?”佑銘驚訝地問道。
“老夫年輕時候,在少林也呆過幾天,當然看得出你這手掌的氣道,一看你這骨骼就知道練過哪些武功”
“長孫前輩真厲害,不愧是武林前輩”易丹夸贊道。
“交武堂的霍英廣,聽風堂的秦正翱,按輩分算起來,都是我的后生晚輩,秦正翱還在跟朱溫屁股后面轉嗎?”長孫彥登問道。
“長孫前輩,聽風堂早已改名為磨刀幫了。秦堂主也已經去世多年了,您還不知道嗎?”佑銘問道。
“什么磨刀幫?怎么亂改前人的東西?聽風堂可是太宗皇帝親自定的名,這幫后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長孫彥登斥責道。
“朱溫篡唐之后,秦堂主才將聽風堂改名的,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還請長孫前輩不要責怪”易丹說道。
“這個朱溫品陋德鄙,天下都是他搞亂的,當初真沒看出來他是這樣的人。當年他把上修派的武功秘籍賣給了…哎算了不說他了”長孫彥登欲言又止道。
“早就聽聞過長孫老前輩,內力深厚、劍法無雙、道德高尚、無與倫比,沒想到老前輩您隱居在這里岳麓山里,不與俗世浸染。這般心境,天下武林之中真是無人能及”易丹夸贊道。
“哈哈,哈哈,姑娘過獎了,沒想到你這小小女子,竟然也如此知書達理。你都讀過哪些書啊?”長孫彥登問道。
“回長孫老前輩的話,晚輩讀過《道德經》、《論語》、《史記》、《詩經》《禮記》、《孝經》…”易丹一一講來,如數家珍。
“恩好,夠了,夠了,一個女孩子,能讀這么多書已經很不錯了。你可知讀書為何?習武又為何?”長孫彥登問道。
“讀書是為了明事道、知禮節,習武是為了強體魄、扶困弱,請問晚輩的回答,老前輩十分滿意?”易丹說道。
“好好好,很好。我就喜歡你這樣,明事理知禮節的好孩子,才不像那些調皮搗蛋,不守規矩的人”長孫彥登說道。
“多謝長孫老前輩夸贊,晚輩受寵若驚了”易丹連連點頭。
“我瞧你的骨骼,應該有二十了吧?但你這發飾沒有盤起來,不知可否婚配啦?”長孫彥登問道。
“回長孫前輩,晚輩的確已虛度二十載。還未曾婚配”易丹恭敬道。
“不行,為何這般年紀還不與婚配啊?”長孫彥登略帶責問的語氣問道。
“多謝老前輩關心,晚輩還有些事情沒辦妥,愿望沒有完成,所以暫時還不想想這些問題”易丹解釋。
“哎,女子書讀多了,心就大了,便忘記了相夫教子,三從四德的本性。要我說,女子無才便是德,還是有道理的,生兒育女,多子多福,不應該學武,更不應該出來闖蕩江湖…”長孫彥登喃喃自語道。
易丹聽了長孫彥登這話,無言以對。心里頗為難堪,但是又能如何。畢竟在這男尊女卑的世界里,人們都是這樣想的。她心里雖有不服,但見這老人家年事已高,并且早已認定了這儒家之理,也就不便再與之爭論,盡量順著他就行了。
“我們算是有緣,我也很喜歡你。可惜了,你是個女子。若是男兒,我便將這一身的功力都傳授予你。也好有人來承繼我的衣缽”長孫彥登說道。
“多謝長孫老前輩抬愛!不過晚輩倒覺得,世間男女都一樣,只要有一顆善心,有明辨是非黑白的慧心,即便天地雖大,也能找到心中的方向”易丹說道。
“恩,你說得好像也有幾分道理,道德善心才是第一。哎,不過還是太可惜了…太可惜了…”長孫彥登不住地搖頭。
這時,江素月從懷里摸出那本,被佑銘杜撰過書名的《芙蓉盆栽要訣》遞到長孫彥登面前,說道:“師伯公啊,我知道你喜歡種花,這是我找到的一本芙蓉花的栽培要訣,特地拿過來送給你的,你看看喜不喜歡啊?”
長孫彥登低頭看了看,一臉嚴肅地責問道:“這又是從哪兒來的啊?我可不要那些來歷不明的東西”
“師伯公你放心吧,這是我從大街上買來的,專門孝敬您的”江素月說道。
長孫彥登慢慢地接過書說道:“那好,既然是光明正大得來,那我就收下了。正好昨日通仙道長,帶了一些芙蓉花的種子給我,我也可以好好琢磨琢磨了”
“謝謝師伯公了,這下你就不會覺得無聊了”江素月高興地說著,而那長孫彥登鄒了鄒眉頭說道:“女孩子家,別大呼小叫的,你都老大不小了,趕緊找個如意郎君成婚成家了,別再這樣嘻嘻哈哈的了,否則以后不準來我這麓雅居了”
“是,師伯公”江素月低著頭,聳聳肩說道。
長孫彥登將書放到一邊,對三人說道:“哦對了,時辰不早了,我這里沒有地方住,你們早點回去吧,不然要走夜路了”
“好的,師伯公,那我們這就走了”江素月微笑著說道。
“哦對了,我聽翁大江說,你們喜歡偷摘人家果子,有沒有這回事?”長孫彥登問道。
“這,不是…我…”江素月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做人做事,千萬要走正道,以后不準再去偷摘人家果子,聽見了嗎?”長孫彥登說道。
“知道啦師伯公”說罷,江素月伸出舌頭做了個鬼臉。
“好啦,你們都走吧,我要好好琢磨一下這芙蓉花了”長孫彥登說道。
“那晚輩就告辭了,請長孫老前輩多多保重!”易丹恭恭敬敬地說道。
三人告別長孫彥登后,從岳麓山下來。佑銘實在是忍不住了,便開口向江素月問道:“素月姐姐,為何你師伯公,特別計較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啊?錙銖必較,太古怪了”
“我也不知道,不過聽我師父說,師伯公就是因為看不慣別人的各種小缺點,才搬來這岳麓山,不與俗世的人往來。他種花、練功、畫畫、著書,還抱著那本功過格,記錄自己的言行得失,對自己的要求也像圣人一般高。其實我也很少來這里看他,相比之下我更喜歡和翁師伯在一起玩兒,嘿嘿”江素月說道。
“他好像只相信自己,對別人總是挑剔,對任何人都不放心似的。真是奇怪了,世上怎么會有這么古怪的人啊?哦,糟糕。我這樣算是背后講人壞話嗎?”佑銘瞪大眼說道。
“哎,沒什么大驚小怪的,我師伯公就是這樣一個人,我已經習慣了”江素月說道。
這時易丹開口道:“師弟,你還記得讀過那管仲、鮑叔牙和齊桓公的故事嗎?”
“記得啊?怎么了師姐?”佑銘問道。
“鮑叔牙將管仲推薦給了齊桓公小白,齊桓公封管仲做了宰相,管仲助把齊國治理得井井有條。可管仲彌留之際,齊桓公拉著他的手,問誰能接替他的擔子?鮑叔牙行不行?管仲說鮑叔牙不行。齊桓公又問道:鮑叔牙為何不行?當初不就是他把你推薦給寡人的嗎?你看他多能辨識人才啊,相信他也一定和你一樣,能把齊國治理得很好…”易丹說著。
“哦,我也想起來了。好像那管仲說:鮑叔牙做不了這宰相,不是因為他沒有治國的能力,而是因為他道德過于高尚,恐怕容不下朝堂上的陰謀詭計、爾虞我詐。但治國安天下的人,必須要氣量寬大,肚子里能撐船,任何人、任何事,都能容得下才行,對吧師姐?”易丹說道。
“沒錯,宰相肚里能撐船就是這么來的。不過有時候錙銖必較的人,并不一定都是道德敗壞,恰恰相反,有的人或許正是因為道德太高尚,所以不太能容忍別人小小的過失,變得容易憤怒,容易小氣,處處給別人挑毛病。他們做事謹慎負責、親力親為,并且不相信別人也能做得好”易丹接話道。
“師姐,我理解你所說的了。一個道德過于高尚的人,在他心底對別人的要求自然也很高。甚至是不能容忍別人的一些小缺點。可金無赤足、人無完人,這世上有哪有人,會沒有一點缺陷呢?就算是圣賢,也還有不完美的地方啊”佑銘說道。
“不錯,道德高尚到了近乎苛責之人,就像長孫老前輩一樣,若是沒有人能達到他心目中的道德高度,他自然就會感到曲高和寡、知音難覓。只好隱居在這鬧市之郊,明著不與世俗人結交,可實質還是暗自盼著有知音來尋。那鮑叔牙道德崇高,但尚且能容管仲的一些小錯誤。但這長孫老前輩,算是做到了極致了,容不下別人的任何小過失。或許,在長孫老前輩的心里,早就已經建造了一個非常完美的世界。只可惜,在那個世界里,只有他孤獨的一個人。真是可敬,又可嘆啊”易丹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