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綁架
岳繹的嘴都要咧到耳朵根后面了:
聽大小姐這意思,是要帶他去拿錢了?也是,人家鐘大小姐在錢莊有個戶頭什么的,應該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就算探聽不到姓鐘的事,能賺到錢也是能接受的啊。
“走,先回去睡覺,明天帶你搞錢。”鐘鶴微一馬當先,招招手就往岳府的方向走。
“得嘞!”岳繹屁顛屁顛地跟上。
可是睡在地板上的岳繹,后半夜忽然睜開了眼睛,唰的一下支棱起身子來,看著美滋滋睡在繩床上的鐘鶴微,不解地開口:
“不是,大小姐為什么說的是‘搞’錢啊?不應該是‘拿’錢或者‘取’錢嗎?”
然后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了。
第二天醒來,鐘鶴微看著岳繹的兩個黑眼圈還頗為不解:“沒睡好?”
困擾了岳繹一晚上的問題終于可以問了,還沒等他開口,鐘鶴微又說出一句讓他摸不著頭腦的話:
“不過這樣也好,又添上一層偽裝。”
岳繹:“什么意思?”
鐘鶴微沒接茬:“帶上條面巾,上街。”
“哦。”岳繹從善如流地掏出一條黑色面巾,就要往臉上罩——
“你干嘛!”鐘鶴微真是被無語到了,“我說的是‘帶’不是‘戴’!算了,我在這對牛彈琴干什么……”
*
鐘鶴微和岳繹先出去刨食,下午的時候,岳繹才看見鐘鶴微開始鬼鬼祟祟地活動——
鐘鶴微因為離不開以岳繹為中心的方圓十步,岳繹只能被迫跟著她無頭蒼蠅一般這轉那轉,最后才在一個隱蔽的地方貓住。
就在岳繹終于忍不住,要問問大小姐到底要干什么的時候,大小姐總算開口了,指指腳下:
“就在這個位置,等會天剛擦黑的時候,對面府里會有個千金小姐出來,懷里會抱著霜戟。”
“你一定要趁著所有人都反應不迭的時候沖上去!嚇那千金小姐一跳,那時她懷里的霜戟一定會被嚇到脫手,你再抱起霜戟撒開丫子跑。”
“屆時有人追你,你先順著忠義巷一直往南跑,跑到右手邊第三條胡同的時候趕緊鉆進去;看見一棵大槐樹的時候不要猶豫,立馬往上爬過破墻;墻的那頭就是莊稼人的田舍了,到時候天剛擦黑,滿都是谷倉,你隨便躲躲就行……”
“明天或者后天,你就給千金小姐家寫信——”
岳繹接茬:“寫信說‘霜戟在我手上,你要是不想他喪命,準備好金銀若干,于某某時刻放到某某地點’……”
鐘鶴微微笑著點點頭:“一點就通嘛!”
廢話,這是綁架加勒索——他就是干這個的,流程他可太熟了!
岳繹仰著脖子看著上頭的匾額,“沈府”兩個燙金且瘦長的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沒記錯的話,岳老爹說過,像這種別致字體的,都是圣上題的字,鐘府就是這樣的……
所以大小姐是讓他,去綁架勒索京中他不了解、但定然是赫赫有名的沈家人?
岳繹頓時感覺眼前一黑:這錢,他不要了還不行嗎?
岳繹都快要哭出來了:“鐘、鐘大小姐,我忽然想起來我手頭倒也沒那么困難;沈霜戟公子或者小姐失蹤,我可是要掉腦袋的啊!”
鐘鶴微定定地看著岳繹,忽然撲哧一下笑出聲來:
“岳繹啊岳繹,你這個大腦袋里到底想的是什么啊?我什么時候說過霜戟是人了?”
“霜戟,是一條獅子犬,長得玉雪可愛,可親人了~”
岳繹還有些愣怔:“所以大小姐,你是要偷、狗?”
方才還笑嘻嘻的大小姐頓時柳眉倒豎,聲音也拔高了三個度,不過也只有他能聽見:
“什么叫偷啊,那本來就是我的狗!”
鐘鶴微撇撇嘴,忿忿地踢著她根本踢不動的小石子:
那年,哥哥給她尋摸來一只純種的獅子犬幼犬,又可愛又黏人,她喜愛到睡覺都舍不得松開手;
可后來老頭子想著要讓哥哥和沈家結親——即使兩個孩子不過都十歲出頭的年紀——兩府之間走動便頻繁了起來;
沈嘉那天來鐘府找哥哥,對她的小霜戟也喜歡得愛不釋手,沈嘉還沒說什么呢,老頭子大手一揮就把霜戟送給了沈嘉,甚至不顧她絕食相逼;
她甚至都不顧顏面、跑到無辜的哥哥面前大吵大鬧,說不想讓沈嘉當她的嫂子……
后來,沈鐘兩家不知怎么也就淡了,婚事自然也煙消云散,可她的霜戟卻再也回不來了。
哥哥之后也給她找過其他貓貓狗狗,可是她留的下卻守不住,養了又有什么用呢?
但她心里還是咽不下那口惡氣。
她心里始終懸著根刺一般,有機會就和老頭子對著干,即使被罰也在所不惜;
沈嘉她也沒放過,在任何有可能比較的場所,她都要和沈嘉一較高下,以此來暗搓搓證明,沈嘉才沒資格做她的嫂子、壓她一頭。
不過沈嘉也沒慣她,哪次都是全力以赴;也得虧她勝多輸少,才能贏得“京城第一貴女”的頭銜且保持到現在……
岳繹一聽,頓時來了干勁,擼起袖子摩拳擦掌:
“區區一條小狗子,不在話下!”
“不過我干嘛不直接從那千金小姐手里搶出來啊,還節省時間……”
“不行,”鐘鶴微白了岳繹一眼:“大庭廣眾之下,你從沈嘉懷里搶霜戟……”
岳繹還沒聽完,便目露感動:原來大小姐是為了他的安全考慮啊!
“……損了沈嘉的名節怎么辦?”
岳繹:“……”
所以他是什么很賤的東西嗎?可惡的鳥星大小姐!
岳繹剛要說什么,大小姐忽然瘋狂跳腳,“快、快,出來了!”
說時遲那時快,岳繹還沒來得及思考,手比腦子還快的他直接掏出面巾蒙上,如流星一般墜到丫鬟環伺的沈嘉面前!
緊接著事情便如預想一般發生:沈嘉受驚,懷中的霜戟脫手,岳繹抱起霜戟撒開丫子就躥,周圍的護衛從混亂中回神開始追,卻根本追不上……
簡直順利得不能再順利了。
可是鐘鶴微因為一直走在岳繹的前面,還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她不能離開岳繹的十步開外。
岳繹往巷子里躥的時候,鐘鶴微就感覺一道大力拽著他往前走,她要是不走,就會跟被困在鐘府湖邊一般,跟鬼打墻無異;
鐘鶴微心下氣急,可也只能撒開丫子跟在沈府的護衛屁股后頭一陣狂奔,往胡同里鉆,爬樹,最后跟扎猛子一樣扎進了稻谷的海洋里……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鐘鶴微躺在草垛上、看著星星爬上夜幕……
她這輩子能想象到的粗魯姿勢,在今天估計全用上了。
鐘鶴微忽然很想甩自己一個巴掌,但又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無力感:
她這哪是找沈嘉的不痛快,她明明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啊~
這事,這輩子都不能讓沈嘉知道!不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