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頭金刀在炭火中明滅,雙生子盟約隨羊皮地圖一同卷起褶皺。愛與背叛在雪夜沸騰,最致命的情報永遠蟄伏在溫存時刻——當連心鈴鐺再度響起時,穿透的究竟是敵人咽喉,還是至親血脈?
朔風卷金帳,寒星綴穹廬。古奴王庭十六部,唯見青驄馬上少年郎。姜諸兒玉冠蟒袍,眉目如畫,卻于垂睫時隱見霜刃寒——此乃大康質子,幼時蒙古奴王收為養子,年未及冠已掌虎符半枚。然則每逢宴飲,必退居末席,奉觴時廣袖垂落如云,竟似將滿庭刀光劍影盡數籠入袖中。
“金鱗豈是池中物?“老薩滿醉眼乜斜,忽以銀刀割羊腿相贈。諸兒含笑受之,絳唇輕啟:“長者賜,不敢辭。“卻見羊脂滲血,染紅素手如點朱砂。
席間倏寂,唯聞他慢條斯理撕取凈肉,似在拆解九連環般細致。待飲盡三爵烈酒,方以錦帕拭指,帕上竟無半點猩紅——原是早將染血指尖藏于袖底。
深宵漏斷,少年獨坐穹帳。忽有信鴿穿簾而入,足系玄鐵筒。諸兒就著殘燭拆看密信,火漆印著大康皇室獨有的蟠龍紋。他凝視片刻,竟將信箋湊近燭火。躍動的火光里,俊美面容忽明忽暗,恍若修羅
彼時珠簾輕響,幽香襲人。烏云娜披著月白狐裘踏入,發間九鸞金步搖泠泠作響。這古奴王最年幼的公主生就霜雪為骨,秋水為眸,偏在左眼角綴著粒朱砂痣,恰似紅梅落雪。七歲那年目睹生母被鴆殺于芙蓉帳,十歲時親見父王將外祖父囚入冰窟。如今二八芳華,已學會在敬酒時用銀甲護指試毒,晨起梳妝必以銀簪探看胭脂盒。
“兄長又在讀兵書?“她笑盈盈倚著紫檀案,指尖似無意拂過那方燒焦的密信。諸兒不動聲色攏袖遮住灰燼:“不過閑看星象。今夜參商二星犯紫微,恐有刀兵之災。“
話音未落,帳外忽起騷動。原來是三王妃的侍女“失足“落井,撈起時懷中竟藏著刻有烏云娜生辰八字的巫蠱人偶。公主凝視井口結冰,忽輕笑出聲:“這般拙劣伎倆,倒像是特意送來讓本宮練手的。“遂命人將冰層鑿開七竅,灌入滾燙鐵水。當夜三王妃便犯了心絞痛,從此再不敢踏入東帳半步。
更鼓三響,諸兒獨坐密室。羊皮地圖鋪展案頭,他修長手指緩緩劃過古奴十六部,最終停在大康邊境。銅燈映出壁上交錯劍影,恍若當年被送上質子車駕時,生母塞進他懷中的半塊龍紋玉玦。而今玉玦已成密令,要他里應外合攪亂王庭。可方才烏云娜離去時,發梢掠過的淡淡檀香,竟讓他想起幼時共讀《孫子兵法》,小公主踮腳在他耳邊說:“若有一日兵臨城下,我定要先藏了父王的金印,我做皇帝。”
燭花爆響,驚醒夢中人。諸兒忽以掌心壓住地圖上古奴王城,恰似按住即將破繭的毒蝶。窗外又開始落雪,紛紛揚揚像是要掩盡所有暗涌的秘辛。而三百里外,大康鐵騎已趁著夜色拔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