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吻我。”
再看崔洵身旁的妙妙,雖是出身下賤,可舉止之間大方自然,談吐得體,真有世家主母的氣派。
眾人心中暗忖,想來這些日子里崔家請了嬤嬤教導(dǎo)吧。
崔毅身著華服,在花廳接受眾人的恭賀。
嘴上雖說著“該讓兒輩們闖闖了”,但眉目之間的自豪也是如何都掩不住的。
今日之后,崔洵將徹底成為崔家的家主。
致仕宴上,還有一位不速之客令眾人吃驚。
馮良。
他一向維護(hù)皇室正統(tǒng),今日卻攜了厚禮來恭賀。
太子被軟禁之后,當(dāng)初的良娣口諭自然作廢。其中因緣,自然要謝過崔洵。
想自己一生從小縣城爬到上京,做了監(jiān)察御史,本想效法先賢忠君之事,可不曾想到最終害自己的也是皇權(quán)。
也是,在如此世道之中,禮儀人倫本就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他愿從此追隨崔家。
致仕宴上,大家酣暢飲酒,只是妙妙每回抬頭,均會對上盧意那雙探究的眼神。
令她心生不寧。
正當(dāng)眾人酒意正酣之時,一道爽朗笑聲自外傳進(jìn),“我有一壺上嶺酒,可否請大人共飲?”
眾人側(cè)目望去。
來人一襲白衣,青絲散落,隨風(fēng)而飛。
單手托著一壺酒,一手負(fù)身后,腳上踏著謝公屐,正面色不羈地朝里走。
院里的崔家小廝見了,無不神色激動地行禮。
眾人蹙眉猜測來人身份,卻在崔洵立身喊了聲“二哥”之時,恍然大悟。
原來這位便是十多年前艷絕上京,令上京貴女魂?duì)繅艨M,后又遺世逍遙修道的崔二郎!
如今的遺世時風(fēng),也是因他才興起。
十多年了,歲月并未在他的臉上留下痕跡,仍舊如當(dāng)年般風(fēng)光霽月。
眾人看著兄弟二人久別重逢的感人場景,不禁思量著,崔二郎可有還俗之意?可有婚配?
“父親。”
崔毅眼底盡是喜悅,可嘴上卻冷哼一聲,道:“還知道回來啊。”
“父親,有三弟代我盡孝,我在外也是放心的。”
說罷,便坐到崔毅另一側(cè)的位置,將帶來的上嶺酒為崔毅滿滿斟上。
“敬父親一杯。”
崔毅臭著臉,飲盡了。
“阿洵,這十幾年,操持家中如此多的事務(wù),你辛苦了。”崔霄說著,給崔洵也斟上酒,“二哥敬你。”
“二哥心中有天地萬物,我守著家宅一方,沒什么辛苦不辛苦,二哥見外了。”
崔洵亦是一杯飲盡。
二郎與三郎,兄友弟恭。
待崔霄的目光巡視一周,落在了妙妙的身上,握著的酒盞竟怎么都不動了。
崔洵見狀,笑著說道:“二哥,這是妙妙,我們?nèi)鲁捎H。”
崔霄的目光死死盯著她,似乎沒聽見崔洵的話,半晌也不移開。
妙妙也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便主動提杯:“二哥,我敬你。”
崔霄斂下眼眸,舉杯回敬,“不知妙妙姑娘是哪家閨秀?”
此話一出,眾人皆靜默,將眼神慢慢移到崔洵的身上。
“二哥,妙妙之事,我們稍后再議。”崔洵仍舊和顏悅色,但話里已落了冷意。
崔毅打圓場:“哎,你小子難得回來一趟,還不多喝點(diǎn)酒。問這問那的,莫非是要留下了?”
崔霄頓了頓,自動忽略了父親的最后一句,笑道:“那就多喝酒。”
此后宴席上仍舊言笑晏晏,一團(tuán)和氣。
只是,妙妙仍舊看得出,崔霄的目光時不時往她這兒瞥上一眼。
夜里風(fēng)寒,兩日后,金軒忽然火急火燎地找到了妙妙。
自平宣縣回來,崔洵對妙妙的管束少了許多,也不再派人看著。
由是妙妙的行動過自由了許多,饒是如此,金軒如此突然地找上門來,還是草率了一些。
妙妙問道:“何事如此著急?”
金軒道:“崔霄,知道了您的身份,已經(jīng)在派人查菰城之事了。我們的人收到密報(bào)后,立刻偽裝信息,只是在此過程中,還發(fā)現(xiàn)了一事。”
“什么?”
“崔洵亦派人去了菰城查主子,應(yīng)當(dāng)是去行宮前派去的,如今已帶了證據(jù),在歸途了。”
不知為何,如此驚天動魄的消息,妙妙聽聞后卻半點(diǎn)情緒皆無。
甚至有一種解脫的心緒。
崔洵終于要知道了。
知道自己當(dāng)年的接近,就不過是一場騙局。其實(shí)不過是為了借崔家的勢,助自己在上京世家之間,好周旋,弄清楚當(dāng)年泄露密道,令她父皇母后雙雙身亡的人罷了。
而此次回上京,也是為了拿到崔洵手中的城防圖。
菰城礦山之中,蓄養(yǎng)的精兵已過八千,若是拿到了城防圖,可與陳氏父子殊死一搏。
不過,前提是世家絕不能參與。
于是,她又回來騙崔洵了。
只不過,證據(jù)?妙妙不解,“是何證據(jù)?”
金軒一言難盡地看了眼妙妙,低頭道:“是一封書信,和……小主子。”
“若若?”
妙妙頓時面色蒼白。
崔洵當(dāng)初以為孩子是明玨的,怒火沖天。
可若是讓他知道,孩子是他的,只會更加恨她狠心薄情,加上她的身份,必定誤會她是攜子要挾。
最重要的是,她不欲令若若扯進(jìn)這些往事之中。
無論是前朝,還是與崔洵之事,都太復(fù)雜。
若是這個驚天秘密被撕開,等待若若的,必定是無盡的暗殺。
好在當(dāng)初明玨與她同扮夫妻,除了金軒,無人知道孩子是崔洵的。只要她不說,崔洵定不會懷疑。
妙妙失魂落魄地回到紫園。
崔洵上前,握住她的手,說道:“怎么了?手這么涼。”
說著,給她搓了搓。
溫?zé)嶂父鼓Σ了氖直常D時升了幾分溫。
如果她不是前朝公主就好了……
妙妙抱住崔洵滾燙的胸膛,輕聲喊了句:“崔洵。”
“嗯?”
“崔洵,我騙了你這么多次,你恨不恨我?”
往事重提,崔洵心中仍有幾分不甘心,然而最不甘心的還是自己當(dāng)年沒有早早找到她,令她與他人……
只是,他也不明白一事。
“當(dāng)年,為何要離開?”
分明,他感覺得到,她心中是有他的。
妙妙喉間梗塞,當(dāng)年因盧意作祟,她心生誤會,半句不問就脫身離開。可是,細(xì)細(xì)想來,何嘗又不是察覺到自己復(fù)仇之心動要產(chǎn)生的退縮之意使然。
她緊緊閉了眼,道:“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