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嘴香爐吐出蛇形青煙，在透骨寒風中凝成冰晶簌簌墜落。葉于璟蜷在玄冰玉髓雕成的床榻上，容珩的鶴氅裹了三層仍抵不住寒意——這雪霄殿本就是極北寒玉所筑，連幔帳上綴著的鮫珠都覆著霜花。唯有他袖口沾染的琥珀甜香絲絲縷縷滲來，混著涅槃灰燼的焦苦，竟讓葉于璟想起魔域熔巖池畔的曼陀羅。

　　“別碰案頭密匣。“

　　容珩的聲音裹著冰碴砸在琉璃屏風上。他正在重布鎮魂燈陣，銀發尾梢還凝著昨夜與葉于璟魔氣糾纏時的霜痕。晨光穿過三十六棱冰晶窗，將他月白中衣上的金線鳳凰映得宛如活物，那些銜火紋路隨呼吸起伏，讓葉于璟想起古神族密卷里祭祀舞的圖騰。

　　葉于璟故意用凍僵的指尖去勾青玉筆架，羊脂玉雕的并蒂蓮應聲碎裂。密匣墜地的悶響驚動了案頭青銅羅盤，獸首指針瘋狂震顫，發出類似夜梟哀鳴的銳響。

　　“葉于璟！“

　　雪松氣息撲面而來時，葉于璟的后頸已貼上他滾燙的掌心。容珩赤瞳中跳動著琉璃燈焰，映出葉于璟指尖纏繞的魔氣正如毒藤蔓延。那些墨色絲線正順著卷軸焦痕游走，將殘缺的神族文字補全成猙獰魔紋——“癸亥年卯月十七，昭明神殿焦尸案，心竅處有鳳凰火灼痕“。

　　“原來長老每日批閱的，是神族滅門案的尸檢記錄。“葉于璟催動魔氣噬咬卷軸封印，十七盞鎮魂燈突然爆出幽藍火星，在冰墻上投出扭曲的焦尸輪廓，“這些手腳反折的姿勢...不正是執法殿下那些水晶棺里的神族？“

　　容珩突然按住心口，霜雪順著他蒼白的指節爬上葉于璟手腕。皮下金線如活蟲游動——是昨夜種下的牽機引，此刻正將剜骨之痛原封不動傳來。葉于璟聽見他靈臺深處冰層碎裂的脆響，混著鳳凰精魄撞破琉璃罩的哀鳴。

　　“你靈臺有傷。“葉于璟順勢扣住他命門，魔氣如蛛網探入血脈，“每月初七剜骨取血喂養照世燈，連鳳凰心都結出冰棱了吧？“

　　話音未落，那截焦黑神骨突然穿透燈罩，裹挾著涅槃之火撞向密卷。焦黃紙頁遇火重生，顯出血色星圖——北斗第七星的位置，赫然是葉家老宅那株被雷劈焦的梧桐。

　　容珩突然將葉于璟拽進懷中，鶴氅揚起時帶翻鎏金糖盒。琥珀飴糖滾過青銅地磚，每顆糖塊裂開時都迸出片鳳凰翎羽，在空中燃成金粉。葉于璟聞到他衣襟深處滲出的血腥，混著某種封印千年的檀香。

　　“三日前你打翻糖盒時，就算準我的本命羽會吸收魔息？“他呼吸間帶著冰渣，耳后鎖鏈狀咒印卻燙得灼人，“葉清安在北斗星位挖出的所謂傳家寶...其實是當年立契用的歃血杵？“

　　殿外驚雷驟起，紫電劈開九重云障。照世燈焰突然暴漲，在冰墻上映出地宮異變——十七具水晶棺正在滲出金血，棺蓋上的北斗七星陣泛起幽光，與容珩眉間金紋共鳴震顫。葉于璟忽然想起昨夜他冰封時的囈語，那個蜷縮在霜雪中的神族后裔，反反復復用染血的指尖在冰面刻寫“昭明永耀“。

　　那是糖盒底部被血漬浸透的神族密文。

　　“你早知道我是誰。“葉于璟碾碎指尖沾著的糖屑，魔氣裹著鳳凰金羽刺入他心口，“百年前以雙生咒立契的永夜魔尊，為何要扮作監管者？“

　　容珩喉間溢出破碎的笑，染血的手指撫上葉于璟頸間咒印。當他們的血同時滴落星圖，北斗第七星突然墜落，在羊皮卷上燒出焦黑窟窿。地宮傳來棺蓋掀動的轟鳴，混著鎖鏈崩斷的錚鳴，像是萬千怨靈在啃噬青銅柱。

　　冰磚突然裂開蛛網紋路，十七盞鎮魂燈齊齊轉向地宮方向。葉于璟看到容珩的銀發正在寸寸染霜，赤瞳卻亮得駭人：“因為當年歃血立契的，從來就不止我們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