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打吧
起初,呂清清想養一只貍花。
虎虎生風的那種,一爪子能撓死所有人的那種,兇巴巴的最好。
幾個師姐不懂她這個癖好,一個個的捂著嘴笑話她是掌門說的那個什么抖矮姆,受虐狂。
呂清清拍著桌子解釋好幾遍,我他媽真不是!
然而每每回去做夢,她總還是會夢到小時候喂的那只小白貓。
白白軟軟的,像只兔子,脾氣也乖乖巧巧。
她拿自己的口糧喂它,可大伯母不喜歡,罵它是小畜生。
她經常捂住小貓的耳朵不讓它聽到,后來一想,貓怎么能聽得懂人說話呢?自己真是笨。
再后來,大伯母不知聽信了誰的閑話,說貓肉補身子,便一壺開水燙死了她的小白貓,剝了皮,取了肉,真煮熟后只嘗了一口,又皺著眉嫌棄這肉發酸,連湯帶肉統統倒掉了。
她再也不想養貓了。
或者……養一只被欺負時會暴跳起來撓得對方血呼刺啦的厲害貓。
回想起來,在演武場的箭鏃籠里,呂清清只是多摸了那只白貓兩下。
絕對只有兩下。
可白貓就是跟著她走了,繞著她的腿走,走兩下就倒地上柔弱不能自理一般地撒嬌,把自己雪白的毛蹭得全是灰。
師姐說,仙門里的貓也有靈氣滋養,地久天長,或可修煉成精。
“只是實在太久,等它修煉成精,你我都不知托生幾輩子了。”
那也沒事。
呂清清想,活著就好,成了精,命就由自己做主了。
那日清晨后,是一個師姐拉走了她。
再回來時,白貓尸體早已不在了。幾個人輪流來同她說話,勸慰她不要傷心,或者實在傷心,就大聲哭一場。
呂清清搖頭,哭什么,又不是她的貓,她只不過是多喂過幾次。
她早發過誓,這輩子都不會再養貓了。
何況,眼淚是不值錢的。
血才值錢。
變天了。
呂婉婉仰頭,天際烏云漫卷,電光隱匿,勁風流轉間,有枯雨遍灌的氣息。
而腳下,則是越發急促起伏的胸膛,一雙狼狽摻血的手正一根一根摳動手指,試圖掙脫桎梏。
她擰起眉,舉起傘尖,一道用力壓了下去。
鋒利的傘尖幾乎刺破衣物,扎入皮肉,血花漫開,撕心裂肺的疼爬過腳下人的面容,可她卻恍然察覺,她再也無法再繼續踩深一絲一毫。
咚咚咚——
觀景臺內,珈藍急匆匆闖進來,猛地將門一關,轉身。
“掌門,您留意到呂清清師妹那兒的情形了嗎?”
姜執素早守了半晌,只消幾眼就大概猜到了來龍去脈。
在原書中,呂清清此人也是宛若基因突變般的極品靈根,只是被耽誤得不輕,不明不白死了,死后還因極品靈根而被癲狂之士煉做傀儡,成了一宗厲害的殺器。
倒是忘了,怎么把這尊祖宗也稀里糊涂招進來了!
眼下看來是冤家路窄,又新仇疊舊怨。
呂清清入門時那點子傷早已調養好了,雖然基本功差,可在極端的痛楚和壓抑下,未必沒有爆發的可能,可只怕是會很傷根本。
“謝護法那兒,何師弟那兒均已落敗,掌門,呂師妹這里怕是再打下去要出事,是否要叫停?”
姜執素捏捏眉心。
猶豫什么呢。
這會兒叫停,遴新會就直接落敗了,他們長生宗離脫離聯盟,隱世于邊野的目標就更進一步。
此刻,無邊烏云落入姜執素眼眸,隱隱間似乎有血腥氣混著雨絲飄入觀景臺。
她闔眼一瞬,半晌才重新睜開。
“打吧,讓她接著打。”
遴新會不行,大不了她再想想別的辦法。
總之力爭上游她做不到,帶著全宗門擺爛滑排名她還做不到嗎!
很快,珈藍領著她的命令就下去了。
姜執素憑白有幾分緊張,手心里全是汗,深吸了口氣不想再去看那遴新會上的對陣了,一個人靜悄悄摸出去,來到了下一層的靜息室。
靜息室里只有謝南無一個人在。
他靠著窗邊,閉目養神,神色平靜與尋常無異,可那張雋秀端朗的臉上還是掛了傷。
姜執素一言不發走過去,大馬金刀往那兒一坐,也不說話,拿起邊上的藥膏就往他臉上抹,下手也沒輕沒重。直到謝南無驀地“嘶”了半聲,她才回過神來。
她把手里藥膏咔噠一聲放回去,緩緩呵出口氣,回頭瞥一眼謝南無,問:“剛剛上凌云臺前,你與我說的那句話是什么意思?”
“聽見是什么意思,那就是什么意思。”
軟筋散的效用還在,謝南無手上沒什么力氣,慢慢地撥弄好久,才把敞開的衣領扯回去,輕聲解釋說:“幼年家父管教嚴苛,常常以軟筋散將我與兄長姊妹們削去七八功力,丟到獸林之類的地方自行磨礪。”
數不清次數的虎口脫險。
他天賦異稟,次次都能化險為夷,久了便也不當回事。
姜執素:“?”
姜執素:“所以軟筋散對你沒用咯?”
謝南無:“不完全是,但至少知道,怎么讓自己少吃點虧。”
無語,虧得她還起了幾分愧疚心。
“那把我的止痛符還來。”
謝南無卻在此時頭扭向外頭,果斷裝死了。
姜執素捏捏眉心,又問:“既然明知道那是軟筋散,為什么還喝我遞給你的酒?少吃虧,那多少還是吃虧了。”
謝南無不假思索:“你是掌門。”
姜執素頓時恨鐵不成鋼。
“我是掌門我讓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啊?隨便換個人當你掌門讓你殺人放火你也去啊?”
這是在干什么,這是奴性啊!你得站起來反抗啊!你這種人放到、放到我們二十一世紀可是會被榨干剩余價值等35了被辭退還沒有n+1的!
謝南無搖頭:“那我沒想過,我只有過你一個掌門。”
姜執素扶了扶,在心底深深嘆了口氣,重新坐回去。
半晌,才神色復雜地望著他,窸窸窣窣從衣襟、衣袖、腰裹,從四面八方,摸出來一張又一張止痛符,稀里嘩啦丟給他。
“不用還了。”
檀香繚繞的靜息室里一派安寧。
片刻,謝南無才從遠處的銅鏡里模模糊糊看到,自己好像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