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的一天晚上，孟氏急著去給一戶人家接生，韓四喜白天去幫人送親了所以也不在家，孟氏不放心韓岳一個人在家，就想把他交給王氏照顧一晚。

　　當時王氏的二女兒韓紅只比韓岳大半歲，兩個孩子年紀相仿，在一起也比較好照顧。想到這里，孟氏才抱著韓岳找到王氏。可是，她站在三房門口苦苦哀求甚至愿意出銀子，王氏卻遲遲不肯同意。

　　那會兒正值寒冬臘月，夜里滴水成冰，韓岳凍得渾身發抖。王氏不但不關心，反而怒罵孟氏，

　　“有兩個臭錢了不起啊！自己生的孩子自己帶。我可不是你婆婆，沒有責任替你帶孩子。”

　　當年，韓大江還在為韓國輝將白玉扣傳給韓四喜而置氣。兩位老人不想加深大房和四房的隔閡，便暫時與四房劃清界線。沒成想，竟成為王氏攻訐孟氏的理由。

　　那一年，韓岳只有三歲，但是這句話他記下了。

　　……

　　進入宏荒城后，鳳陽村由韓大海一家打頭，吳三一家和同樣靠村里接濟的幾家人殿后。但是，韓岳和林爽都發現災民明顯變多了。

　　看到一行人，災民們紛紛從地上爬起來，扶著老人牽著小孩，拿著一只缺口的破碗，步履蹣跚地走上前來。

　　“求求你們！給點吃的吧。”

　　“給口吃的吧！我們一家已經幾天沒有吃東西了。”

　　“不要過來！”看到災民從四面八方圍過來，韓大海頭皮直發麻。“我們也是逃荒的！沒有多余的糧食分給你們。”

　　“不要再靠過來了！否則，我們就要動手了。”眼見災民逐漸靠近，韓興旺連忙亮出菜刀。緊接著，鳳陽村的男人們齊刷刷亮出兵器。

　　見他們人數眾多，又都配備得有武器，甚至有的刀上還有干涸的血跡。災民們仿佛按下暫停鍵，在這一刻全部停下來。

　　韓岳早已擺開架勢擋在林爽面前，手中長刀刀鋒泛著寒光，隨時準備出擊。

　　凝神盯著對面的災民，韓岳眼中沒有一絲憐憫。相反地，他拿著刀逐漸逼近眼前之人，“你們最好不要輕舉妄動！我們能夠一路走到這里，都是真刀真槍干過來的！”

　　“一旦逼怒我們，誰是誰的獵物，很快就會見分曉。不過，那樣的結果你們真的能承受嗎？”

　　趁此時機，韓岳暗中嗅了嗅，發現他們身上并沒有人肉味兒！想必就是附近一帶的村民，因為實在活不下去，這才攔路乞討。

　　不過，如果他們都是一個村的村民，人數又太少了。想來應該是被人分成幾撥，同時在不同的路口乞討。如此一來，哪怕每天只有一個點能討要到糧食，也是活下去的希望啊。

　　“快退下！都退下！不然我們就手下無情了。”韓興旺大喊一聲，手中的菜刀舞得呼呼作響。鳳陽村有五百多號人，對方卻只有不到五十人。

　　完全不足為懼！

　　但是，人心難測。老話也說了，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怕就怕他們孤注一擲！眼前的局勢一旦被人沖散，鳳陽村再想團結起來，勢必要付出血的代價。

　　所以，男人們只是喊，只是威脅，并不敢真的與對方起沖突。

　　“老二，快走！”聽到大哥的提醒，韓興財一鞭狠狠甩到老牛的背上，老黃牛立馬“噠噠噠”地跑起來。

　　前頭一動起來，后面的村民們連忙跟上。男人繼續站在外圍保護隊伍前進；女人或推著車，或背著糧食；老人或抱或拉扯著孫輩兒，緩緩前行。

　　韓岳不得空，八大姨就讓兒子去幫他推車。

　　眼睜睜看著他們漸行漸遠，災民們跟了路，久久不肯放棄。

　　“哪怕是半個饅頭，一小塊餅也好啊。求求你們了！再沒有吃的，我的孩子就要餓死了。”

　　“好心人！你們一定會有好報的！只要一點！哪怕只分給我們一點兒也好啊。”

　　“求求你們了！”

　　求到最后，災民跪下來不住地磕頭。額頭很快就腫起來，眼淚和著泥土，止不住地流下來。

　　“我們原本是宏荒城轄下穆源村的村民，全村三百多口人，如今只剩下兩百零點兒。我們實在是活不下去了啊！即便如此，我們也從未害過任何人！”

　　“求求你們幫幫我們吧！你們有那么多糧食，哪怕只施舍半袋。不！只要兩三斤，也是我們活下去的希望啊！”

　　“嗚嗚嗚！你們也是爹娘，也是爺奶！我的孫子今年還不到一歲啊！求求了！救救我們吧！將來我們一定會回報你們的。”

　　“快走！別回頭！”韓榮在隊伍中間。發現速度慢下來，他立馬大喊出聲。

　　聽到他的喊聲，韓風爬上車站起身，沖著前面喊，“大海叔，不要婦人之仁！快走！！！”

　　與此同時，韓春山也在一眾小輩中喊起來，

　　“此去京都山高路遠，我們的糧食也不夠吃。大家不要一時仁慈，先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春生，你看著丫頭，我去后面幫忙。”韓岳撂下一句話，就扭頭朝吳三幾家人奔去。

　　他的腳步飛快，渾身充滿力量感，一看就是會武。見他沖過來，災民們的腳步有些遲疑，趁此時機鳳陽村的村民大步往前跑，很快就將人落到后面。

　　“農荒之年，大家都不容易。與其原地等死，你們不如也去逃荒吧。總能找到一線生機！”韓岳好心建議。

　　“不行！我們不行！”一位老者不住搖頭。

　　“為什么？”韓岳不解。

　　“因為……”攔住老者，領頭的男人一臉希冀地看著他。“如果你能給我們一些糧食，只要三五斤都行，我就告訴你。”

　　“阿岳，快走了！”看韓岳還在后面，吳三連聲催促。

　　“馬上就來！”

　　見韓岳要走，男子連忙抓住他的胳膊，卻被韓岳一刀揮來，嚇得連連后退。

　　盡管如此，他仍是不肯死心。“恩人，前路危險。如果你愿意施舍些糧食，我們就告訴你前面都有什么。你們提前有個防備，也免得到時損傷太大。”

　　“前面有什么？”

　　“你先給我糧食！”男子緊咬著牙關，攤著手。

　　“即便你不說，我們到了地方，只要探聽一二也能知道。”韓岳不能輕易松口。

　　“如果我不告訴你，你們此去折損一半那都是好的。”男子堅持，不肯有絲毫退讓。“恩人仁心！從您剛才愿意勸我們去逃荒就能看出一二。”

　　“眼下我們村里只有二百來號人，而且多是婦人老人和小孩。只要您肯給一口吃的，就夠我們活幾天。求您憐憫！”

　　說到最后，男子帶著所有人跪下來，齊齊朝著韓岳磕頭。

　　“求恩人救我們一命！”

　　“現在不是時機！你們住在哪里？晚上我去找你們！”

　　得到韓岳松口，眾人頓時哭成一片。等他走后，災民又回到先前的地方坐下來。如果能要到更多糧食，他們就能活得更久。

　　看到韓岳回來，林爽這才安心。

　　當天晚上，等林爽睡熟后，韓岳這才悄悄從空間里取出一袋糧食。然后偷偷離開隊伍，往災民所說的地方趕去。

　　見車上的糧食沒有少，林爽更加確信韓岳有空間。跟在他身后，林爽來到一片山坳里。

　　韓岳找到約定好的大石頭時，白天那名男子已經等著了。

　　“恩人！”

　　“這是給你們的糧食！我家里也沒多少了，希望能幫你們支撐一段時間吧。”韓岳放下糧袋。這一袋足有二十多斤，是當初離家前他裝剩下的。

　　“多謝恩人！多謝恩人！”

　　“好了。你該跟我說說，前面有什么了？”

　　“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