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三兩步來到陳港生的旁邊,正要和他一起去晚宴露臉,陳港生卻又定住腳步不動了。
以為某人臨陣反悔的謝桑桑立刻側頭看去,卻見他目不斜視,只是晃了晃挨著自己這邊的胳膊。
謝桑桑眨眨眼睛:“你胳膊折了?”
陳港生嘴巴一抽,終于舍得側過那昂貴的腦袋賞了她一個白眼,隨后伸出另一只插在口袋里的手,指指前方的男男女女。
謝桑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出席的賓客們但凡男女成雙,皆挽著彼此。
哦,明白了。
后知后覺的某人小心翼翼伸手,在觸及他胳膊的那一剎那,忽的想起什么:“你不是有潔癖么。”
“……禮…儀,忍。癡…線。”陳港生又晃了晃胳膊,眼底再次浮現出不耐,
“快…點。”
誒?陳港生居然會遵守禮儀?
謝桑桑挑眉,隨后不再猶豫,挽住他的胳膊走向那人聲鼎沸。
隨著見到的名流越來越多,謝桑桑原本挺直的脊背越發彎曲,挽著某人胳膊的手也悄無意識加重了幾分力道。
家人們,劉姥姥進大觀園了……
這種緊張在眾人把目光聚焦到陳港生身上的那一剎到達了極致。
眾人皆上前,舉著酒杯阿諛奉承時,陳港生插進口袋的那只手慢慢攥握成拳,眼底閃過一絲暴躁。
在忽然注意到自己的胳膊被緊緊拽著,側頭看到同樣緊張的某人后,陳港生微微一愣。
原本準備好要今晚喝好多酒的謝桑桑還在思考用哪句港島話打招呼呢,忽的被一陣拉力帶走。
等她回過神來時,自己已經跟著陳港生坐電梯下樓了。
全景玻璃電梯從一百層高樓往下滑去,港島夜色里的燈紅酒綠逐一倒映在謝桑桑的瞳仁之中。
她看得入神,好片刻才側頭:“就這么走了,不怕回去又挨伯母說啊?”
“無…聊。”陳港生瞥了一眼霓虹燈彩下少女的臉,偏過頭去淡淡道。
對于兩個社恐來說,確實有夠無聊的。
……
酒樓旁邊停著一輛黑色邁巴赫,蹲在角落叼著煙踢石子兒玩的司機時不時瞥一眼電梯,看到兩人下來,立刻把煙掐了隨手一丟,起身理了理衣服,迅速走到車子旁邊給兩人開門。
坐上車后謝桑桑便因為暈車而不再吭聲,一路閉著眼睛小憩,并沒注意到旁邊少年時不時偷偷瞥過來的眼神。
發現她不搭理自己后,少年本的臉色瞬間臭烘烘一片。
到別墅區后司機在一座獨棟別墅前停了車,陳港生伸出手粗魯地推了推謝桑桑:“下…車。”
被搖醒的某人:“……”
真沒禮貌啊。
揉揉眼睛,謝桑桑跟著陳港生一并下車,回到二樓自己的那小房間后簡單洗漱一番,把禮服掛起來熨了熨,正準備看書,手機忽然嗡嗡響了起來,還帶著特殊提示音。
是陳港生發來的。
謝桑桑放下熨斗拿起手機解鎖,打開看了一眼——
【暴躁人機哥:出門,周叔說】
【暴躁人機哥:去哪,明天。】
謝桑桑愣了愣,很快理解了這小少爺的意思,打字回他——
【謝桑桑:去奶茶店打零工。】
雖然什么都不缺,但謝桑桑還是覺得用之有愧。
其實說白了,不過是窮人那不能當飯吃的自尊心作祟罷了。
對面沉默了好一會兒,發來一行字——
【暴躁人機哥:烤酥,食言,不許。】
陳港生不說她都要忘了,自己答應了某些人明天要做烤酥。
這么愛吃甜的,還一天天死裝。
隨意回了一個哦字,謝桑桑便放下手機看起了書。
此時,隔壁不遠處的某個房間內,少年坐在落地窗前,盯著手機上那一個字兒發起了呆。
謝桑桑……謝桑桑……謝桑桑……
把這三個字咀嚼了好多好多遍,少年又低頭看了眼手機,確認再無消息發來后,訥訥好久,嘴里無意識吐出一聲極輕極輕的討厭,然后有些煩躁地揉亂那用發膠精心打理好的頭發,砰的一聲把手機放在地上。
翌日。
港島天氣晴朗,又逢寒假,來旅游的人很多。
奶茶店忙透了,以至于今天謝桑桑破天荒加班了二十分鐘,剛下班喘口氣兒,便被店里員工拉著聚餐去了。
去的路上,謝桑桑總覺得自己忘了點兒什么。
直到聚餐時看到最后一道點心上來,她才猛地想起來。
糟糕,忘了做烤酥了。
和朋友打了招呼,匆匆打的士回到別墅區,屋子里一片黑暗,謝桑桑有些做賊心虛地走進小廚房打開燈,快速和面和油做起酥皮。
半小時后,電話鈴聲突兀響起。
匆匆忙忙把烤箱里的榴蓮酥端出來,謝桑桑看了眼那閃動不停的陌生號碼,猶疑片刻后摘了手套接通電話:“喂您好?”
“謝小姐,是我。”
“……是陳家的那位私人醫生宋先生?”
“對。”
“這么晚了您找我有什么事嗎。”
“是這樣的,今天我來給陳少爺例行打針,上個月還好好的,但是今天他卻拒不配合,現在還把自己關在畫室里不肯出來。周管家說也許您有辦法,讓我來找您試試看。”
“他還沒吃飯?把自己關了一天?”
“半天。”
“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后,謝桑桑將榴蓮酥裝了幾個在碟子中,端起來走了出去。
陳女士說過陳港生的病需要定時打特殊藥劑來控制,如果不按時打針的話,他會變成不理智的瘋子。
但是那種藥劑打在身上會很疼,所以從小到大陳港生最怕打針,每次見到家庭醫生跟仇人似的——
而上個月她用一盤龍須酥哄的這小少爺打了針。
這讓所有人都瞠目結舌,只有陳女士一臉預料之中的表情。
一樓拐角,一盞造型古樸的燈懸掛在墻上,隨著謝桑桑走近逐漸亮起。
暖光照亮面前厚重的紅木門,謝桑桑騰出一只手敲了敲,小聲開口:“陳港生?陳港生?”
安靜如雞,無人應答。
“我給你做了榴蓮酥,這個不趁熱吃會變涼哦。”
仍舊安靜如雞。
謝桑桑不疾不徐:“你不吃嗎,可香了。那我自己吃了?好吧晚安。”
然后轉身就走。
三秒后,厚重的木門伴隨著一道沙啞無比的聲音,砰的一聲被打開——
“謝桑桑,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