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地獄之路(一)
“哪來的小娘們兒!”
錢老爺猝不及防被人拿劍指著,再一看,這劍材質粗糙,拿劍的女子穿得破破爛爛,形容狼狽,瞬間安心下來,驚嚇之后破口大罵,正要吩咐手下拿人。
忽然注意到那女子眼瞳中泛著瑩瑩綠光,拿劍的手布滿傷口,抖得不行,劍身卻一動不動。
轉了轉眼珠的工夫間便已了然。
估摸是某個宗門出來歷練的修士路見不平,以為自己在行俠仗義呢。
立馬收起一臉怒相,堆出個笑臉,諂媚地說道:“小仙子有何貴干?”
荊連歌聽到這句話,險些腳步不穩。
她努力冷靜下來,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么虛,強裝鎮定道:“我讓你放了他們。”
通過之前的對話,荊連歌猜測自己大概是穿進了須彌界,雖然不知道怎么發生的,但是根據她在戰斗部培訓課上學到的,須彌界仙貴凡賤,普通練氣修士的身份地位相當于一鄉首富,連縣太爺都要略給幾分面子,筑基期的修士更是超脫凡塵之中,不受皇權約束。
雖然自己只是個小小練氣三層,但震懾住一個凡人惡霸,勉強也能有幾分勝算吧。
最關鍵的是,作為一個長在紅旗下,沐浴春風中,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人,她面對此情此景,實在無法無動于衷。
于是,在她思考其中風險之前,手中的劍就已經不受控制地揮出去了。
荊連歌盯著錢老爺,心里打鼓得厲害,瘋狂回憶著戰斗部上課時教授的戰斗法訣。
但求這錢老爺沒見過世面,不敢跟自己打起來。
幸好,那錢老爺按住了手下人的動作,笑瞇瞇地說道:“小仙子不食五谷,不知在下這等凡人的苦楚啊。旱災剛過,在下手里正缺錢糧,見他們一家可憐,狠心舍了一些,與主君做了個交易,誰知他們竟不守承諾,偷偷跑了回來。幸好我及時發現,不然我找誰說理去。”
說罷還連連嘆氣,顯得自己才是那個苦主一樣,惹得荊連歌惡心不已,手中的劍仍是沒有放下。
錢老爺見狀,又從身上掏出一張契紙,展示在荊連歌面前:“小仙子請看,白紙黑字,還有這楚郎君的畫押。”
荊連歌:“與你畫押的是那姓楚的,你該把姓楚的買回去當老婆,而不是他老婆。”
家丁中爆出一陣哄笑,錢老爺氣得跺腳,還是耐下性子道:“小仙子超脫凡世,不清楚我們的規矩,凡人之中,女子出嫁從夫,性命便是全然交由夫君做主,等同于夫家財產,自然也可被交易了。
至于他兒子么,鑒于她曾私逃,便作為她交出的違約金。饑荒之年,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您就是告到官府,我們也能說上理。”
荊連歌盯著他半晌,就在錢老爺以為談崩了,準備讓手下殊死一搏時,她突然開口:“你,等我一會。”
錢老爺不明所以,只是賠著笑臉:“那是自然。”
荊連歌收劍,釋放護體結界,然后背過身去。
女人反應過來狀況,看著為自己出頭的女修士,激動得又是一陣磕頭,嘴里不停地念叨來世定要結草銜環報答恩情和讓兒子為她當牛做馬之類的話。
在女人眼里如同菩薩現世的荊連歌,此刻卻完全沒有高人氣質,在所有人看不見的地方,她點開了掌心的《須彌界全知道》,手指如飛地搜索關于典妻的律法。
結果在距今最近的三個凡人政權中都完全沒有搜到!
估計是負責的信息部前輩不認為這是個值得記錄的事。
荊連歌無奈扶額,感覺身上傷口又在隱隱作痛。
思考了片刻,她轉過身來,臉色略微尷尬:“既然這樣,我也想同錢老爺做個交易,一顆靈石,換這二人性命,如何?”
《須彌界全知道》里記載,靈石雖然主要是在修士之間流通,但權貴人家也會秘密購入許多,或私養修士,或用作避險資產。
總之,靈石是個很值錢的玩意兒,跟黃金有的一拼。
“這樣啊,”錢老爺眼睛微瞇,“小仙子有所不知,若是平時,錢某必將這二人送予仙子做個人情,可這崽子模樣周正,若是送到小倌樓里,也是很值得些錢的……”
“兩顆!”
“君子一諾千金,錢某之前已答應過趙掌柜,這實在是為難啊……”
“五顆!別給臉不要臉!”
荊連歌忍無可忍,甚至做好了直接開打的準備。
五顆靈石,她一個月的收入啊!
心在滴血。
“成交!”
看著這滿臉肥肉,笑得一臉猥瑣的奸商,荊連歌一肚子火,卻還是得把靈石送到他手上。
錢老爺接過靈石,將男孩送到她身邊,還很貼心地把契紙遞給她:“從今以后,這娘倆的姓名,可就聽憑小仙子做主了。”
荊連歌沒好氣地接過來,一把撕了:“滾吧!”
錢老爺也不惱,慢悠悠地走了。轉身的時候,荊連歌聽到他最近的手下小聲問:“老爺這么做,我們怎么交代……”話音未盡就被錢老爺一聲怒喝打斷了:“閉嘴!”
荊連歌無暇去管,松了口氣,轉過頭對女人說:“從今以后你們就自由了,我再給你們一顆靈石,你們熬過今年,興許就會好了。”
女人拉著男孩就下跪,不由分說地就是磕頭:“小仙子菩薩再世,大恩大德永世不忘,我們全家給您貢上香火!”
“哎哎不至于不至于,你先起來。”荊連歌受不住這個,趕忙將女人拉起來。
然而,就在她剛看清女人的樣貌時,忽然感到一絲不對勁,
緊接著她就看見,女人臉上正要滑下的一滴眼淚,就停在原位不動了。
停在屋檐上的麻雀,正準備起飛,翅膀撲棱到一半,就以一個奇怪的姿勢定格了。
空氣中所有的流動都靜止了,一絲風也無。
荊連歌慢慢退后,迅速施展結界。
彈指間,天翻地覆。
腳下土地寸寸崩裂,空間中仿佛裂開了無數的縫隙,像布滿裂紋的鏡面,無法挽回地走向破碎坍塌。
狂風再起,如片刻前一般,圍困住荊連歌。剛止住血的那些傷口,瞬間爆出血霧。
失去意識之前,荊連歌與小男孩四目相對。
紅色圖紋在他瞳孔中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