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沈蕓璟起了個大早，買了份早餐走到班門口時正好吃完。一身輕的坐在椅子上，多多少少還有些不習慣。來的太早，班級里面還沒有同學。

　　她在班里亂晃著，從桌角旁邊悄悄探出腦袋，捏著嗓子模仿起衛生委員在角角落落開始檢查衛生。

　　“同學，你們班這里落灰了，要扣三分。”

　　“不要扣分，同學，我馬上整改。”

　　甚至自顧自話。

　　注意到黑板沒擦，“衛生委員”也盡職盡責的站在講臺上擦著粉筆灰。突然扭頭發現講臺上多了兩本數學書。

　　什么時候還回來的...那他豈不是目睹了發瘋全過程。他不會以為她有臆想癥吧？還是孤獨患者?

　　她先是一愣略帶些驚訝，然后立馬轉身跑去四班查看，在門口來了個急剎車。

　　朝教室里看去，男生正好直起腰身，還是那個熟悉的背影。他很高，校服袖子挽在小臂處，顯得隨性又不經意間的松弛。

　　兩人對視的瞬間，男生的眼神漠然又意外。沈蕓璟慌張的捂著臉靠在后門口，一時間大腦空白。

　　他怎么來的這么早，這么愛學習。

　　樓梯間斷斷續續傳來嬉笑聲，沈蕓璟來不及尷尬，立馬回到了班里打開作業開始copy。

　　她目不轉睛的盯著作業本看，實則偷瞄著窗外，也沒見他的身影出現在走廊。還好，還好，他沒再出來。

　　等趙繪栗到班時，沈蕓璟已經寫完作業趴在桌上補覺了。“你寫完了嗎？”

　　“寫完了。”感覺到有人戳了戳自己，沈蕓璟迷糊道。

　　接著又自言自語。

　　“太可怕了，怎么有人視學習為生命啊。”“他太努力了，我要加倍努力！”

　　“你癔癥了吧，要不你別睡了，我怕你不正常。”趙繪栗再呼喊時，已經得不到了回應。

　　消失的時光里，除了麻木冷靜的學習機器，還有一次次悸動出現的青春。

　　上午完課后，張老師在講臺上說了表彰會的事情，時間定在了這周。

　　“成績單已經出來了，年級排名也有，你們都看看自己的成績在下一次月考能排到幾班。要是想去尖子班的，這個月好好努力，考試的時候都往上沖一沖。”

　　張老師是他們班班主任，任課英語。全身上下都有著英語老師獨特的優質感和熱情。

　　“沈蕓璟，這次英語排名不錯，就快要趕超宋祺安了。”宋祺安的英語成績一直都不錯，進年級前三都是正常水平。

　　“聽見沒，老師說我下一步就趕超你了。”沈蕓璟扭過頭小聲地對他說。

　　“真厲害。”坐在窗邊低頭畫畫的男生停下手中的筆，然后靜靜地看著她展露著最真誠的微笑。

　　等老師離開后，沈蕓璟上臺拿著成績單看。

　　第一名：宋祺安。

　　沈蕓璟驚訝道：“宋祺安你真厲害，班級第1，年級前50。下次你肯定能排到一班。”

　　宋祺安聽見也走上了講臺，看著她纖細的手里拿著的成績單，大概瞟了一眼沈蕓璟的成績，還算靠前。

　　“你也不錯嘛，能進...3、4、5、6班。”

　　沈蕓璟嘟著小嘴把臉別過一旁，粉粉的臉上鼓鼓的很可愛，她知道宋祺安在打趣她。

　　高一總共900多人，她排在年級前150名也不算落后，但是和宋祺安比還是相差一段距離。

　　月考的排名和優秀語文作文都張貼在了樓下廣場上的公示欄。

　　人頭攢動，沈蕓璟趕到時已經站在了最外圍。

　　她一點也沒關心榜上有名的幾位同學都是誰，公示欄里最多也就截止到前100名同學的成績，她這第150名還是在班里看看紙質成績好了。

　　等人群走散一點，趙繪栗拉著她擠進了前頭。

　　沈蕓璟有點忐忑地用目光搜索著，找到后又強壯鎮定小聲地說：“這呢這呢。”

　　她寫的作文必然會被展示出來。

　　趙繪栗順著目光看過去：“沈蕓璟！你寫的不賴嘛！”

　　兩人站在那里激動的互相拍打。

　　沈蕓璟有點不好意思的示意她低調一點。

　　慢慢的，又擠了很多人。沈蕓璟索性拉著趙繪栗走了出來，她只不過就是想看看自己的作文上沒上榜。

　　安心后就退了出來。

　　她扭頭看到人群中特別高壯顯眼的背影，好像能夠吸引著她過去。

　　悄悄地探著頭、踮起腳尖，腳下還不停的來回踱步。

　　先是看到他的臉頰，高挺的鼻梁，然后是側臉逐漸清晰。

　　在看到下巴處的那顆痣時，她猛然有所驚覺，略微僵硬的臉又轉為淺笑。

　　沈蕓璟原以為，那是在學校見他的最后一面，他們也不會有什么交集。

　　沒想到，見過一面并且有深刻印象的人，腦子里往后就會自動搜索他的信息。

　　見完了一面還有第二面。

　　沈蕓璟在一旁偷偷笑，趙繪栗納悶：“你說什么第幾面呢？”

　　“啊？”沈蕓璟一愣，然后立馬解釋道：“我說六面形會不會有第七面。”

　　“那它應該叫七面形。”趙繪栗不解。

　　沈蕓璟有些不情愿的收回目光，跟上了趙繪栗的步調。

　　他會不會看到沈蕓璟的作文，看到后內心是夸贊還是平淡。

　　就算看到了，他會不會記住沈蕓璟的名字，就算記住了名字他會不會知道沈蕓璟是哪個人、哪張面容。

　　沈蕓璟想了這么多，又不免有些落寞。那他呢，他叫什么名字。

　　除了知道他是物理課代表以外，沈蕓璟再也沒有其他關于這個人的線索了。

　　她總是想找點事做辦公室碰運氣，會不會偶遇他。

　　可偏偏每逢她去辦公室的時候，除了老師以外，僅此只有她一個學生。

　　她是不是點兒背？一點也不像同桌說的，回回都見他在辦公室。

　　這樣想著想著，沈蕓璟發覺又過了兩三天。

　　她一面也沒見過他了。人，果然不能太如愿。

　　黑板上的課表，下一節課是物理課。

　　開學一個多月終于申請到了實驗室。

　　這是同學們第一次進入實驗室，聽說里面設備很新也很齊全，每個人都異常的興奮好奇。

　　“沈蕓璟！你快點啊。”

　　趙繪栗沖著廁所里面大喊，她站在門外等著，自然看不見里面排起的長隊。

　　“馬上了，要不然你先去實驗室占座位吧。”

　　二中是教學資源最好的學校，同樣，也是環境較為普通的學校。

　　新區已經劃分地址，開始動工了。沈蕓璟他們這一屆是趕不上新校區了，到時這個老校區會劃給一所職高。

　　老校區廁所的氣味沖的哄人，開了排風扇也不管用。沈蕓璟捂著鼻子，她的前面還有三四個人。

　　終于，等她出來后，她回憶著老師說的路線開始找教室。走到一樓向南面走，就能看到物理實驗室的牌子。

　　她就這樣走到一樓，朝著南邊走，走到盡頭也沒看到實驗室的牌子。她又繞著反方向又走一圈，硬是找不到牌子上的指示標。

　　一條大道，除了路口就是盡頭。她還真不信了。

　　可是現在，就算把這條路踩透，也看不見物理實驗室的影子。在上課前，真不會把她沈蕓璟給困在這地方了吧。

　　透過窗戶看，里面是水房。沈蕓璟看著模糊的人影隨口問了一句：“同學，你知不知道物理實驗室在哪?”

　　水龍頭還嘩嘩作響著，男生站起身，頭發上還掛著濕漉漉的水珠。再往下，還是那張熟悉又認不得的臉龐。

　　沈蕓璟毫不停留地轉過身起步就走，聽到了后方傳來的聲音。

　　“同學，你說的我沒聽清，能再告訴我一遍嗎？”

　　他的聲音很平靜，展露的脖頸處，在陽光下還閃動著水漬的光澤。

　　熠熠生輝，沈蕓璟腦子里一閃而過的詞語。他像是裸露在陽光下閃閃的小精靈，沈蕓璟一時間看的有些呆住。

　　然后轉念一想，趁他還回頭沒仔細看清來人的面容，沈蕓璟又想偷偷走掉，她是這樣想的。

　　“等等。”

　　耐不住后面的同學先聲制人，男生已經用手擦好臉站直身子看著她。

　　“上次，對不起。”

　　他沒說是什么事情，沈蕓璟卻知道是撞到的那次。她現在想起來還會為早上自己自言自語而尷尬。

　　迫不得已，沈蕓璟轉過身子，眼神沒敢看他。

　　“沒關系。”

　　她輕輕地回應了一句，聲音仿佛輕柔的琴音，伴隨著晨光悠揚。

　　“物理實驗室我知道在哪，我帶你過去。”

　　男生的聲音聽起來還是很平靜，只不過是肯定的語氣。

　　沈蕓璟小步的跟著他的身后，她不敢走快也不敢和他并肩。

　　陽光照著他們的影子一前一后，甚至還離得有點遠。

　　她小心翼翼的偷瞄著，他低垂著的手面上有著微微的青筋凸起，袖子邊上還有未干的水珠痕跡。

　　沈蕓璟翻找著口袋，找到了包裝袋里還剩下的衛生紙。

　　“給你擦手。”

　　男生腳步一頓，轉過身正好對上她亮晶晶的眨著眼睛。

　　她的眼睛好像最頂級的鉆石一般純粹，就這樣直直地盯著他。

　　“謝謝。”不知不覺中，男生的耳根處泛起了微紅。

　　物理實驗室確實在一樓南邊，只不過進了樓梯口右拐的小角落里才是。

　　也真是難為她了。

　　不知道同學們到了之后會不會跟她一樣有些失落。不過想想也能想清楚，學校都要換新校區了，這些實訓器材設備能有多新。

　　“到了，你進去吧。”

　　男生說完就扭頭走了，沈蕓璟在身后說了一句謝謝，也不知道他聽沒聽見。

　　一進門，趙繪栗就朝她揮了揮手，她盯著門口好久了。

　　“你怎么來這么晚。”趙繪栗問道。

　　“這也太難找了吧，實驗室竟然裝在角落里。”沈蕓璟忍不住埋怨道。

　　“不過，你也蠻聰明的嘛，還挺會找人，找季延凇帶你過來了。”

　　沈蕓璟隨便應了一聲，又感到不對勁。

　　“啊？季延凇?”

　　“對啊，之前來咱們班布置作業的那個物理課代表。”

　　“你怎么知道他叫季延凇。”

　　“我跟他小學就在一個班，只不過不熟。他那個人，天天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冷冰冰的。”

　　“那他......”

　　沈蕓璟還想問一些關于季延凇的個人問題，轉念一想又憋回去了。

　　“那他有沒有女朋友?”

　　“不是！”

　　“那他有沒有喜歡的人?”

　　“也不是！”

　　趙繪栗說話很直接，連續問了她兩個這么明顯的問題，沈蕓璟的臉上泛起微紅。

　　對于他們唯命是從的好學生來說，戀愛簡直就是禁詞，也不敢大聲討論。

　　可趙繪栗不一樣，她從來都是有什么說什么，不會拐彎抹角的性格。

　　雖然沈蕓璟嘴上全否認了，可趙繪栗還是告訴了她。

　　“他沒有喜歡的人，也不會談戀愛，重點是他的家教很嚴。”趙繪栗打趣道：“怎么了，你可不要喜歡他啊，他那個人最鐵面無私。”

　　“你不要瞎說。”

　　沈蕓璟臉上泛起微紅，趙繪栗見狀沒再說下去。

　　季延凇也是活在父母安排中的人生，只不過他不如趙繪栗自由。

　　目前來說是這樣的，他需要按部就班的走下去。家長總會認為孩子們活在自己掌控下才能長得更好。

　　一顆小樹苗不加以矯正就會歪掉。最起碼這種情況在上大學之前都不會改變。

　　直到上課鈴響，季延凇才剛到教室門口。

　　“季延凇?你怎么遲到了。”老師很是驚訝。

　　“上節體育課，去洗臉回來的晚了。”

　　季延凇這次排名是他們班第一，對于這種第一名的好學生，在老師眼里他們的行為就是班級模范。

　　二中的課堂紀律，在預備鈴響之前進班，上課鈴響時進班的同學就按照遲到處理。

　　要統一站在教室外聽課，并且還會進行勞動改造。很少會有人遲到，也很少有人出來當刺頭。

　　“你拿著書站到后面去。”這是老師對于認真讀書的同學最大的寬容，但紀律不得無視。“晚上留下來打掃衛生，把咱們樓里工具間的垃圾桶也倒了。”

　　“知道了，老師。”

　　午后的陽光逐漸像傍晚過渡，熾熱也慢慢褪去了鋒芒。

　　天邊被橙紅和粉色肆意暈染，余輝穿過斑駁樹葉，在教室地面上繪成一幅幅光影交織的畫面。

　　教室里，只剩下季延淞一個人。他挽起袖口，露出結實的小臂，緊握著掃帚。

　　掃帚與地面摩擦，發出有節奏的“沙沙”聲，仿佛與窗外漸漸弱下去的蟬鳴聲呼應。

　　偶爾，清風微拂，撩動他額前被汗水浸濕的碎發。陽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子，投在地上的影子也隨著他的動作拉長、縮短。

　　季延凇蹲下身，專注地將桌子下面的紙團掃出。汗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滴落在衣服上，他也絲毫不在意。

　　就在這時，季延淞不經意間抬眼，他透過玻璃窗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她就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被金色的余輝籠罩著，宛如一幅悠然淡雅的畫。季延淞握著掃帚的手不自覺緊了緊。

　　她微微仰頭，目光與他交匯，兩人隔著窗戶相望仿佛時間在這一刻停止了。

　　夕陽的余輝灑在他們身上，在模糊的光影中看清楚他的容貌后，沈蕓璟害羞的猛地一下回過了頭，小步匆匆跑開了。

　　在過道上，只留下了她嬌羞雀躍的影子忽隱忽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