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車窗外光影斑駁,林夏內心五味雜陳。
過往的種種經歷猶如電影放映一般在腦海中快速閃過。
林夏還是以前的林夏,只是心境已與之前的自己大有不同了。
命運的齒輪總是在無情地碾壓著那些弱小的自己,那以后,就讓自己做一個主宰自己命運的強者吧!
林夏還在思緒亂飛的時候,車子已經駛進了木森縣城,一到廠子門口,首先映入眼簾的依然是‘利民服裝廠’幾個大字。
站在廠子門口,林夏下意識的用手撫在服裝廠的招牌上,招牌上的鎏金大字有些褪色。
林夏站在有些褪了色的招牌下,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摩挲著帆布包帶子。
寒風裹挾著化纖布料特有的酸澀味,吹亂了林夏額前的碎發。
“林夏?”
一個青年從男宿舍里探出腦袋,仔細地打量著她。
“真是你呀!”
男青年驚喜地喊道,他快速打開宿舍大門,歡快的腳步驚飛了幾只停在電線上的麻雀。
‘‘孟姨念叨你好幾個月了,你還真回來了。’’
車間還是以前的車間,只是縫紉機規律的噠噠聲消失了,穿梭其中的幾個女工也寥寥無幾。
林夏有些疑惑,以前的那些人都去了哪里?
緊接著。
‘‘林夏!’’
尖銳的女聲刺破空氣。
二明出現在林夏的跟前,她新燙的卷發在陽光下泛著金屬光澤。
‘‘呦,你回來了,聽說你不是在城里當了有錢人家的保姆么?怎么?舍得回來啦?城里混不下去了?’’
林夏推開二明,沒有理會她的冷嘲熱諷,而是大步走向了廠長辦公室。
辦公樓走廊的墻皮剝落得更厲害了,林夏數著地磚上的裂紋,在第七塊時停住。
門牌上“廠長室“三個金字已經褪成暗黃色,她抬起的手還沒碰到門板,就聽見里面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
‘‘收購,不行,我憑什么把服裝廠交給你?’’
李廠長的聲音高亢而有力,忽然,他語氣一轉,又說道:‘‘不行,這批訂單是工人們最后的希望了。’’
‘‘李廠長,我是副廠長,這個廠子也有我的心血,我知道讓你做這個決定挺難得,但是你也該為工人們多考慮考慮。’’
聽到這里,林夏猛地推開門。
陽光從百葉窗縫隙漏進來,在副廠長油光發亮的腦門上切出明暗條紋。
他松垮的西裝口袋露出半包中華煙,金表帶卡在肥胖的手腕上,正把玩著辦公桌上的青瓷筆。
看到林夏走了進來,副廠長張胖子的眼皮連抬都沒有抬,只是拿著余光掃視著林夏,他短粗白嫩的手指在筆筒邊緣撫摸著。
李廠長跌坐在舊皮椅里,鬢角的白發比三個月前多了許多。
她看見林夏時眼睛亮了一瞬,隨即被更深的憂慮覆蓋:‘‘小林回來了,張副廠長要是沒事.....’’
副廠長拖著肥胖的身軀,慢慢的挪到辦公室門口。
臨走的時候,他對著李廠長說道:‘‘廠長,我說的事情,你考慮考慮。’’
李廠長瞇著眼,看到副廠長走后,一雙大手撫上額頭,開始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著自己的皺紋。
‘‘李廠長,孟姨呢,我怎么沒看到她?’’
‘‘還有,車間是怎么回事。’’
‘‘孟主管辭職了,至于車間,你自己也看過了,就是你看到的那樣,生產線出了問題,我數十年的心血功虧一簣了。’’
說道這些,李廠長別過臉,留給林夏一個落寞的背影。
原來,自從那日林夏被人拐走之后,李廠長沒敢報警處理,只是讓自己的下手幾人找了幾天。
后來一直也沒找到,李廠長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派人報了警,可那時,林夏早就被拐到了村子里徹底和外界失去了聯系。
立業布料的宋廠長一連打了幾次電話來找林夏,都被告知林夏不在。
再后來,宋廠長的兒子親自來廠里找林夏,李廠長才告知林夏被拐走的事情。
宋廠長的兒子回去后和家里說了這里的事情,宋廠長一氣之下撤了資。
本來,靠著自己以前的資金,廠子維持下去也沒問題。
可偏偏李那時,李廠長的兒子開車出去又撞死了人,賠了一筆錢,兒子至今還躺在醫院。
李廠長也是一籌莫展,副廠長已經找好了收購這個廠子的廠商,現在只需要李廠長盡快做決定。
‘‘李廠長,廠子不能賣,廠里的好多職工都指著這里吃飯呢!再說這個廠子不也是您和孟主管當初的一番心血么?’’
李廠長雙手搓著額頭的皺紋,林夏說的這一切,他又何嘗不知道,可現在廠里周轉都是個問題。
看到李廠長發愁的樣子,林夏起身告辭:‘‘李廠長,我先去看看孟主管,到時下來看您。’’
李廠長擺擺手示意林夏趕緊走吧。
在走出廠子的時候,林夏回頭望著現在蕭條的服裝廠,以前的繁榮歷歷在目,只有幾個月而已,卻成了現在的樣子。
林夏暗暗發誓,一定要讓服裝廠好起來,不讓孟主管的心血白費,她想孟主管肯定也是這樣想的。
林夏走出廠門,寒風凜冽,吹得她臉頰生疼。
她抬頭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裹緊了身上的外套,快步朝著孟主管家里走去。
一路上,林夏都在想著再次見到孟主管會是什么樣的場景。
孟主管家里的窗戶映襯著微弱的燈光,林夏迫不及待的敲響了孟主管家里的房門。
門很快就被打開了,在看到林夏的一刻,孟主管先是愣了愣,然后上前一步狠狠的抱住林夏,她有些花白的頭發在風中亂顫。
‘‘孟姨,我....’’
林夏想說什么,卻被孟主管打斷了,她的眼里噙滿淚水:‘‘回來了,回來了就好,快跟我回家。’’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場景,一切好像都和幾個月前一模一樣,可又有哪里好像不一樣了。
屋子里暖烘烘的,孟主管倒了一杯紅糖水給林夏。
林夏感激的接過水杯,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孟主管。
她老了很多,沒有了當初的干脆利索,取而代之的一種蒼老或者慈愛?
‘‘喝一口,先暖暖身子。’’
林夏抿了一口紅糖水說道:“孟姨,我回來了。’’
‘‘回來了,就好。’’
孟主管邊說邊轉過身,用衣角擦了擦眼淚。
林夏以為孟主管是因為廠里的事情傷心難過,于是安慰著孟主管說道。
‘‘廠子里的情況我都知道了,您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的。”
‘‘不著急,先讓我好好的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