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內出了這么大的事,明日一定全城戒嚴,武剛救下了斑鳩,官府也一定不會放棄搜尋。
所以,當務之急,是要想辦法將斑鳩送出去。
看那院里的火勢,田佑光和云娘大概率是尸骨無存,而花迎柳已經身懷六甲,得知田佑光死去,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得住。
小廉兒怎么辦?
他被動被他們帶到這個世界,從出生起就沒有完整的家庭,他是那么的渴望父親。
可他現在連與之相依為命的母親都一同失去了,該如何安置他?
一大堆的問題糾纏在蘇韞晴的腦子里,她像一個提線木偶一樣任由程驥拉著她的手回到了翡翠閣。
程驥見她目光有些渙散,面色也不太好,來到房內燈火明亮處將她按到椅子上坐好。
放開她的手,卻發現她右手的手指尖到手心都紅紅的,也沒有傷口,抬到眼前輕柔的吹了兩下。
蘇韞晴或許還是不太習慣這樣親密的動作,再加上她心里有事,不自覺地將手從他手中抽了出來。
程驥不言,見她發髻也有些凌亂。
垂眸伸手將她頭上的木屑,灰土一粒一粒的捻下來握在掌心里。
捻干凈頭上的雜物,他轉過身將它們丟棄,又將手心上殘留的灰塵拍干凈,盯著自己的手出神。
她來涔州快半年了,對涔州雖談不上每街每巷都熟悉,但也不至于陌生到將自己走丟。
所以她去了哪里?
自家所有的店鋪都找不著她,為什么偏偏武剛就能找著?
弄得一身的灰土……
兩個人各懷心事,誰也沒發現程夫人已經進了屋。
“晴兒,你這是上哪了,竹花說你走丟了,急死我了,聽說城西那邊著火了,你們知道嗎?那爆炸聲將我嚇一跳,那煙滾滾沖天的,在院里都看得見呢!”
蘇韞晴忙起身讓座:“娘,我沒事,不知怎的,從府衙出來……”
“哎呀,平安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程夫人打斷她。
蘇韞晴問道:“娘,您剛剛說的那個城西是什么情況?這么大的火豈不是很多人要遭殃。”
“哦,那倒不至于,那塊沒什么人住。”
“哦?”
“城西那塊地方啊,說起來就話長了,我年輕的時候,那里也很熱鬧的,后來城外開荒的挖出了大堆大堆的骸骨,才發現那塊原是古戰場,自從挖出骸骨后,只要是有條件的人,都陸陸續續搬了出來。”
蘇韞晴頷首:“原來如此。”
程夫人又道:“那塊人煙越來越稀少,自然也就越來越冷清,留下的人就更害怕了,傾家蕩產也要往別處搬,久而久之,那里的房屋都空置了起來,而城墻外的古戰場變成了墓地,離墓地不遠處,也變成了亂葬崗。”
涔州人既然忌諱那里,自然不會有人往那里去,所以斑鳩相對來說是安全的。
但那兩個差役醒來后,肯定會想起斑鳩是在那里被人救走的,或許會派人四處搜尋。
武剛說了他夜里會去守著……
程夫人拍了一下程驥的肩膀:“驥兒,你怎么悶悶不樂?我就說武師傅會找到你媳婦的,你還急,武師傅輕功好,人機敏,又老實本分……”
“好了娘,我知道了,既然她都回來了,您回去休息吧,時間不早了。”
程夫人笑道:“行行行,不打攪你們,金媽媽,看見沒,咱倆不受歡迎,走吧走吧……”
金媽媽忍俊不禁:“好,我們走吧,夫人。”
程夫人和金媽媽出門后,竹花笑著跑進來:“大奶奶,快,水都放好了,去沐浴吧!”
聽她這一說,蘇韞晴只感覺到身上頭上都像有蟲子爬一樣,難受極了。
忙往浴房走去:“大哥,我要先去洗澡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她走得急,也沒在意程驥只是微微點頭,沒有回答她的話。
待蘇韞晴洗好穿好衣服后,正擦著頭發出來時,見程驥依舊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大哥?”
她停下手里的動作攤開巾帕有些意外地看著他。
程驥抬頭,看到的是她被熱氣熏得緋紅的面頰,和氤氳著水汽散落在肩頭的長發。
而竹花因為大爺在屋里故而放好水之后出去了就再也沒進來。
他起身走近她拿過她手里的巾帕將她的頭發攏到了一起:“我來幫你吧!”
蘇韞晴提醒著自己,這是她的夫君,這是夫君……
木木的站直身體讓他輕柔的慢慢的揉著自己的發絲。
“三妹妹!”
“嗯!”
“你如果有事,一定要和我說,不要瞞著我。”
蘇韞晴猜測他一定是對今天的事情有所懷疑,可這不能將他扯進去。
“大哥,我知道你關心我,可我真沒事。”
程驥放下手中已經沾濕的巾帕,又拿了一條干的來,先覆蓋在她頭頂,再用手從兩邊包裹著繼續小心翼翼的揉壓。
“你我夫妻本為一體,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希望你再像今日這樣一個人失蹤這么久。”
她篤定道:“大哥放心,今日的確是我大意了,在人群中與竹花走散,以后再也不會了,我向你保證。”
他溫熱的掌心和柔軟的指腹時而觸碰到她的頭皮和后頸,讓她感到有些不習慣。
她拿過他手里的巾帕轉身道:“我自己來就好了,大哥快回去休息吧。”
程驥呼吸微微沉重,上前一步靠近她:“我今夜就宿在這里,可以嗎?”
“啊!”
程驥道:“我說過我會等你做好準備,如果你拒絕我,我也會尊重你。”
“不,大哥,我沒有要拒絕你的意思……”
可是她今晚真的很累了!
但他本就對她今晚的去向產生了疑問,要以這個理由說不,反倒讓他疑心更重了。
程驥喜出望外:“真的嗎?你等我一下,我去那邊拿個東西!”
蘇韞晴還想說什么,只見他喜悅得幾乎是跳著出門的,便靜靜地看著他往東廂房跑了去。
蘇韞晴打了個呵欠,只覺得頭有千斤重,捂著嘴走到了床邊,剛坐下就身子一歪躺了下去。
等程驥拿著一個小錦囊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呼呼大睡了。
程驥看著她側身熟睡的樣子,伸手將她面頰上的一縷頭發撥到了耳后。
羽扇般的鴉睫覆蓋在粉白的面頰上,紅唇因為枕頭的壓迫有些嘟了起來,煞是惹人憐愛。
程驥咬咬唇,最終還是沒忍心叫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