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這樣說，但老板也沒有阻止的意思。

　　被叫做老饕的光頭男摁滅煙，混不在意擺擺手，“去去去，別搗亂。”

　　起身作勢要踹。

　　面館老板笑呵呵與兩人拌了幾句，擦著手回到后廚。

　　因為這個插曲，江蘺已經在一旁吃起面來，光頭男一時找不到機會交談，只得先和花臂男有一搭沒一搭聊著最近行情。

　　倒也沒有生意被攪黃的不滿。

　　這行真要貨的、即便起了點微末興趣，也不是三言兩語就打消得了念頭。老饕覺得江蘺看上去不太像有興趣的樣子，但見人神態舉止，和身上穿的，雖然款式簡單材質卻不錯，他就想著等會再試試能不能勾個冤大頭。

　　花臂男一看他眼神，就知道小子心里憋著壞。

　　但古玩這塊的規矩，本就沒有騙人的說法，只有看走眼、“打眼”。眼力不夠，盈虧自負。

　　心里暗暗可惜。

　　可惜自己慢了一步，被老饕搶先。這小美女一看就好騙，估計是附近大學城的學生。

　　這些人的反應江蘺自然也發現了。

　　她今日出門選了房間衣柜里另一邊明顯打理過的全新服飾，摘了吊牌她也不知道價格，但穿著蠻舒服就是。

　　她挑了套運動裝。

　　估計看著還行，讓人把她當人傻錢多一類了。

　　江蘺想到自己的一百萬余額，似乎里面有一部分是原主留下的獎學金，她初步摸索完手機后，就曾跟著轉款渠道研究過每一款資金來源，安全。

　　后來江禹河和盧鳶也各給過江蘺一張卡。

　　里面錢不算多，各一千萬見面禮。

　　逛一逛古玩街還是夠的。

　　店里老式空調呼呼吹著風，電扇吱呀吱呀也在努力工作，各種氣味混雜融合呆久了就不太聞得出來，江蘺吃完面，給司機發好信息，邊上老饕兩人也差不多吃完了。

　　“小美女？”

　　老饕換了個稱呼。

　　“我這里有些剛收來的好東西，算你運氣好，先給你看看要不要？”

　　老饕胡亂扯過紙巾抹嘴，三步并兩步坐到江蘺對面的凳子上，神秘兮兮覷了眼只有他們三人的面館大堂，手中緊緊抱著一個包裹。

　　就是江蘺一開始看到兩人人手一個的大花布。

　　花臂男也有一個。

　　老饕見她不說話，但沒有要走的架勢，眼中滑過一抹喜色。

　　他把包裹往江蘺面前的桌子推。

　　抬手就開始解。

　　布料頹軟，有窸窣紙張被擠壓的聲音，伴隨著店內各種小動靜，老饕動作小心，一層一層揭開外面的布料和廢紙。

　　瓶狀物一點一點顯出豆綠色真容。

　　揭開的老報紙一角被電扇吹遠，在木制桌面移動，發出悠悠長調，江蘺視線隨之偏移。

　　忍不住朝著報紙的方向瞥了眼。

　　年輕女孩似乎被別的東西吸引了注意力，沒有放在眼前的桌子上。

　　就在這剎那，老饕眼中精光閃過，將還沒完全打開的包裹猛往江蘺擱在桌沿的手推動。

　　他一臉激動，“你瞧瞧，這可是宋代鈞窯的瓷器，真貨！”

　　同時手下抻直用力。

　　瞬間，整個瓷器瓶身從江蘺手邊越過、滾落，直直朝地下砸去！

　　一切電光火石。

　　“欸你怎么不接——”老饕早有準備，滿臉惱怒拍桌子發難。

　　然而下一秒，他的質問生生卡在喉嚨。

　　對面，江蘺腳背抵住瓷瓶，手不知什么時候出現在包裹上方，輕輕松松拎著布料邊角，倏然抬眼看他，“怎么了？”

　　瓷瓶沒摔，老饕眼神閃爍。

　　他視線在江蘺抵著包裹的腳上掃過，又不動聲色和旁邊的花臂男交換了個眼神，暗怒一閃而逝。

　　“這、這接住了哈哈，小美女動作挺快，今天真是多虧你了。”

　　老饕笑著從江蘺手中接過東西。

　　江蘺回他一個笑，一副好說話的樣子。

　　原來如此。

　　一開始見這包裹中出現瓷瓶，她還想著是不是小攤主要哄騙不懂行的人買下來，卻原來現代的套路這么多，到處都是強買強賣。

　　只是，剛剛一層層報紙被翻開時，她似乎聽到了一陣很微弱的聲音，再仔細去聽，就什么也聽不到了。

　　這才是姜蘺如今還坐在這里，沒有翻臉的原因。

　　“怎么回事？我這一百萬收來的瓶子怎么碎了？”

　　耳邊突然傳來老饕強壓惱怒的聲音。

　　江蘺一愣。

　　她明明……

　　此刻完全攤開的包裹中，豆綠色瓷瓶從瓶頸到瓶身已經漫開蛛網般的細碎裂痕，瓶口也掉下一大塊豁開的缺口。

　　江蘺確定自己剛才用了內力護住瓷瓶。

　　而遞交的功夫，這個叫老饕的也來不及動手腳。

　　那么……

　　她視線在瓷瓶裂開的地方停留一瞬。

　　索性記性不錯，所以江蘺記得，老饕剛才拆包裹時，沒完全拆完，就已經看準時機把包裹推向她。換句話說，這只瓶本身就是碎的，只是一開始，缺口地方被擋住了。

　　現代套路，好深。

　　老饕：“這樣吧，我看小美女你也不是故意的，你把這瓶子買下來，我就虧點，50萬賣你算了。”

　　花臂男看戲看到這里，走過來坐在隔壁桌，身形巧妙地堵住了門口。

　　“你說你這個小姑娘做事情怎么這么毛躁？要是沒有你，這個瓷器說不定遇到懂行的，還能賣他個幾百萬，虧了。”

　　兩人一唱一和。

　　面館老板走過來收拾完桌子，好聲好氣也勸了一句，“小妹妹，你這弄壞別人東西還是要賠的，你不能因為咱們店里沒監控，就不認啊。”

　　“今天出門真是倒霉透頂！”老饕一臉慘淡，“我還以為你這小美女真心來看貨的，快給錢吧，不然我可就報警了。警察來了，今天都是你理虧。”

　　幾個人大咧咧坐在椅子上，相視一笑，一副你今天肯定得賠錢的胸有成竹樣。

　　江蘺看他們：“我錢不夠。”

　　她滿臉真誠，話音一轉，“但我家里有個500萬收上來的瓶子，賠給你們可以嗎？”

　　老饕得意且篤定的表情一僵，似乎也沒想到江蘺一絲反抗也無，還好聲好氣商量起來。

　　他看了眼花臂男，看到對方輕微搖了搖頭。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們在這行多年，接手過的假貨肯定比真貨多，比起不確定的貨，更想要真金白銀。

　　花臂男：“500萬的古董都買得起，50萬拿不出？”

　　江蘺靦腆一笑：“家里傻弟弟傾家蕩產買的。給爹娘氣病了，大哥賣了身抵債，小妹去人家店里當吉祥物，而我，把弟弟關精神病院后，來這里撿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