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長哪知仙家身體這么羸弱，一桌子好的都能吃壞肚子，他趕緊招呼人帶仙家去釋放。

　　宿晚星疼得直不起身體，抬手隨意地指了個人，“就她吧。”

　　“行行行！巧巧，你快扶著這位仙家去釋放。”

　　鎮長沒有猶豫，立刻讓巧巧扶著宿晚星走。

　　“誒喲，疼死我了。”

　　“不行了不行了，我要吐了。”

　　一路上，宿晚星嘴巴念念叨叨一直沒停過，走路也是東歪西倒，兩條腿跟不聽使喚似的。

　　巧巧也是脾氣好，一邊盡力扶著她，一邊給她順著氣，“您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到了。”

　　宿晚星跟著巧巧左拐右拐，身后的亮光逐漸褪去，周圍陷入黑暗，只剩巧巧手上煤油燈微弱的亮光。

　　看著時機差不多了，宿晚星緩緩站直身體，就地站定。

　　巧巧一臉疑惑，“仙長，怎么停下了。”

　　“我突然不痛了。”

　　宿晚星剛才問了易青蘭，手上掐了個訣，兩人身邊瞬間亮堂起來。

　　“那我們回去吧。”

　　巧巧只是愣了幾秒，隨后轉身抬腳。

　　宿晚星挑眉，刻意壓低聲音，紅唇似是無意地慢慢吐出兩個字，“鄭老。”

　　借著施法出來的光，宿晚星看見巧巧在聽到那兩個字后渾身很明顯地顫抖了一下，然后似是強迫自己放松下來，轉頭嘴角掛著笑，

　　“仙長提鄭老做什么？”

　　“鄭老死了，你傷心嗎？”

　　宿晚星往前走了兩步，拉近自己和巧巧的距離，這樣更能觀察清楚她的細微表情。

　　“當然傷心，鄭老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然心情沉痛。”

　　巧巧雙手交疊，左手食指不安地扣動右手手背，說話時雖然對著宿晚星，但眼神空洞，但凡是個正常人都能看出不對勁。

　　晚風襲來，一陣一陣地掠過兩人，涼的宿晚星哆嗦兩下。

　　【宿晚星：凍死我了，有沒有什么法術給我暖暖身？】

　　【B1009易青蘭：等著，我給你問問】

　　約莫半分鐘后，宿晚星得到想要的結果后嘴里念念有詞，不出多時，光籠罩的地方多了暖意。

　　【B1009易青蘭：鎮長有事先走，師尊帶我們回院里了，你結束了直接回來】

　　【宿晚星：等我凱旋】

　　宿晚星結束跟易青蘭的聊天，轉頭就看到巧巧欲言又止，“想說什么？”

　　巧巧猶猶豫豫，最終還是沒忍住開了口，語氣里盡是訝異，“仙長，你好厲害。”

　　“這個嗎？”

　　宿晚星抬起左手打了個響指，隨后食指就出現一道小小的火光，映在巧巧充滿崇拜的臉上，多了一抹暖黃的倒影。

　　“嗯嗯！”

　　“呼~”

　　宿晚星輕輕呼了一口氣，火光在手中熄滅，

　　“我不厲害，我師尊厲害，他不僅能降妖除魔，他還能起死回生。

　　你說鄭老是你的救命恩人，那我去求我師尊將他救活，讓你好好報恩，好不好？”

　　“不好！”

　　幾乎瞬間，巧巧尖銳否定，不停搖頭，“不好！不能救活他！不可以！”

　　“為什么，難道你不想報恩？”

　　“我想，但是他不能活。”

　　巧巧重復著“他不能活”幾個字，雙手已經爬上雙臂，抓撓出幾道血痕。

　　宿晚星眸中閃過暗色，她依舊漫不經心，只是腔調多了幾分逼迫，

　　“你不覺得自己說這話自相矛盾了嗎？

　　巧巧是吧，你有什么瞞著我們？”

　　巧巧沉默了，只是一味抓撓。

　　“沒關系，你不說我也有辦法。

　　我剛才告訴你了嘛，我的師尊，能把死人救活。”

　　宿晚星上前拉開巧巧的手，強迫她抬頭跟自己對視，最后幾個字說的極其重。

　　巧巧雙手被固定，整個人脫了力，若不是被宿晚星鉗著，這會兒已經癱軟在地。

　　見她情緒緩和，宿晚星松開牽制她的手，看著她蹲下，靜靜地站在旁邊等著。

　　“我十歲被送進學堂。”

　　巧巧哽咽開口，雙手環著自己的腿，

　　“我家有三個孩子，我是老大，還有兩個弟弟。

　　家里窮，夠不上讓我們都去學堂，爹娘累死累活，賺到的銀兩也只能讓二弟去念書。

　　三弟到了年紀，家里實在拿不出學費，爹娘就商量把我賣給鎮上瘸腿的老光棍。

　　我不愿，我哭著求爹娘，我愿意出去做活，我會湊夠學費讓三弟去學堂。

　　爹娘不聽，也不信，當天夜里就要把我送過去。”

　　回憶太傷心，巧巧停頓下來，無聲哭泣。

　　周遭除了時不時風來撥動群草，再沒有其它響動，顯得凄涼。

　　“我以為我完了，可那天風大，吹散了頂頭的烏云。

　　鄭老在半路上碰到我們，許是我哭的太慘，他停下了腳步，聽了前因后果后，他把我護在身后，說愿意免費教授三弟。

　　除此之外，還愿意教我。

　　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我也能進入學堂，但鄭老給了我這個機會。

　　那天他摸著我的頭，笑的很慈祥，我至今都記得從頭頂傳遍四肢百骸的溫熱。”

　　既然這么好，那為什么提到鄭老會是那樣驚恐的神情？

　　直覺告訴宿晚星，后來發生的事情肯定不愉快，甚至...

　　她心中隱隱有了個猜想，沉默地半跪在巧巧身邊。

　　巧巧抹去匯聚在下巴的淚水，嗓音發著顫，

　　“后來我很幸運地進入學堂，我們上課是跟男生分開的，一般是在夕陽落下后，吃了晚飯再去。

　　鄭老說委屈我們，但白天確實抽不出空，只能利用下學的時間給我們講授。

　　我們都很感激鄭老，覺得是自己耽誤了他休息的時間，所以盡量表現地聽話，鄭老說什么我們就做什么。

　　有時候還會做一些額外的事情，比如洗衣，以此報答他的恩情。”

　　“洗衣？”

　　聽到這里，宿晚星心中的不安越來越明顯。

　　“嗯，我們都知道鄭老無妻無子，孤身一人，他也時常向我們透露自己一個人住頗有不便。

　　尤其是換洗衣物麻煩，尤其是下學后還得給我們講課，經常半夜才回去，沒有空洗衣服。

　　我們聽后都很內疚，于是十幾個人商量，決定輪換著幫鄭老洗衣服。

　　一開始鄭老不愿意，但在我們的堅持下松了口，我是輪著第七個到鄭老家洗衣服的。”

　　說到這里，巧巧呼吸變得急促，就算把自己抱成一團，也止不住顫抖。

　　宿晚星將她摟進懷里，輕柔地揉著她的頭，不忍心再繼續聽下去，柔聲道：“沒事了沒事了，對不起，他死了，活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