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傳說我們圣女一脈是擁有兩條命的天道寵兒,為報天恩,每個圣女都會挑選一個苦孩子作為自己的佛子。
誰也不知道,我喜歡我的佛子。
可后來,他對公主一見傾心,甚至不惜要取出我送給他的同心蠱,來救公主的心疾。
我跪在地上懇求他,“那是我用心頭血煉制而成的,它死了,我也活不久啊!”
而他只是漠然地俯視我,反問,“你不是有兩條命嗎?”
后來,他把自己煉制的同心蠱放在我手上,只為求我不要離開。
我冷漠地捏爆那只蟲子,歪頭看他,“我就想看看,佛子會不會有第二條命呢。”
1
“江止行!你瘋了嗎?”我怒吼,“那同心蠱是我用心頭血煉制的!和我的生命綁定在一起,你怎么能拿它給公主入藥!”
江止行邊上的侍女還在說,“公主心疾又犯了,佛子,您快去……”
他立刻皺眉,看向我,“你不是有兩條命嗎?”
說完,毫不猶豫轉(zhuǎn)頭把裝著同心蠱的瓷瓶交給身后的仆人,大步離開。
我愣怔地站在原地,不知道為什么一切會變成這個樣子。
當(dāng)初江止行出發(fā)去皇宮,我擔(dān)心他應(yīng)對不來深宮的爾虞我詐,所以破了禁忌,用心頭血煉出同心蠱,放進江止行的體內(nèi)。
以后,但凡他受傷,我也能夠替他分擔(dān)一半的傷勢。
可他都做了什么!
“公主的心疾有別的辦法可以治,但是……我的命只有一條啊。”
我的聲音很輕很輕,是懇求,也是卑微。
但江止行的腳步只是頓了一下,繼續(xù)往前。
或許是絕望的籠罩太過窒息,我再也忍不住站起身來,沖上去要搶走那個瓷瓶。
但我失敗了。
我被江止行的人死死壓在地上,以往總是神圣潔白的衣袍沾滿泥土。
而江止行還是像記憶中那樣,一襲白衣,不染凡塵,可看向我的目光,卻充滿了冷意。
“陸安玖,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公主殿下。”
我的臉被壓在地上,卻還是倔強地去問他,“就算是和你一起從小長大的青梅?”
就算我是你曾經(jīng)說要永遠保護的人?
“對。”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我還是不明白。
一年前還牽著我的手,說“等我回來”的少年,怎么就變了。
我還想要拿回同心蠱,但是抓我的人力氣好大,他們粗暴地把我拖走,就像對待一個破布娃娃那樣。
“我會死的江止行!我真的會死的!”
“我求求你……”
我喊著,希望他能夠聽見,直到我被拖著路過公主的宮殿門口。
公主揚起高傲的頭,“拿到了嗎?”
而我親眼望見,剛才尚且冷若冰霜的江止行,彎下腰對著公主,滿臉柔情。
他說,“公主,臣為你尋到良藥了。”
公主看了一眼那同心蠱,惡心地撇開臉,“咦!蟲子!快拿開!”
他無奈一笑,“好的,公主殿下。”
那一刻,我想起族長媽媽對我的勸告,“男人的愛,信不得。”
2
我被關(guān)在屋子里,雙眼無神地等著死亡的到來。
門口傳來動靜,是守衛(wèi)在感嘆,“佛子對公主可真好啊!那么一個大美人跪在地上懇求,佛子都無動于衷呢!”
“這下子皇上總能松口讓他們成婚了吧?”
我緩緩一動,就被身上多處細小的傷口折磨到倒吸冷氣。
以前,但凡我的身上出現(xiàn)一絲紅痕,江止行會比誰都緊張。
他會不遠萬里地拿回藥王谷的藥膏,給我溫柔地涂上,還會買冰糖葫蘆給我吃,轉(zhuǎn)移注意力。
還會……
我忽然感覺胸口傳來劇烈的痛,痛得我渾身抽搐,指甲死死扣在墻里,扣得十指滿是鮮血。
我知道,同心蠱死了。
而我的腦子里,卻還是江止行把自己親手制作的錦囊掛在我腰間的畫面。
可能人在死前,都會回望自己的人生。
我想起我和江止行的初遇。
他是落魄的小乞丐,眼里的倔強與不甘吸引了我。
于是我選擇了他,而他,也在點點滴滴的日常里,走進我的心里。
我打算不顧一切后果與他坦白心意,卻得知他被派往皇宮,歸期是一年后。
我急不可耐地在一年后偷跑出來,趕到他的身邊。
我想給他慶生啊。
可我只等到了,他縱容公主取出同心蠱,致我于死地。
江止行啊……下輩子,我不要選擇你了。
但我沒想到,睜開眼還是在那間逼仄的房間。
旁邊卻多了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頭。
“我沒死?”
老頭摸著自己的胡須,“你是沒死,但也快了。”
3
我猜到他是誰,藥王谷那個行蹤不定的藥王。
我抬頭看他,“我要活下去,前輩,求您幫我。”
老頭長嘆一口氣,“早點這樣不就好了?把自己放在情愛面前,才能活久一點。”
他沒待多久,只告訴我,公主最后還是服藥了,只不過她的血里會有殘留,只要我能夠獲取公主的幾滴血入藥,就還可以有活路。
“但你只剩下七天了,年輕人,加油啊。”
我不顧手指的傷痕,攥緊了拳頭,眼底滿是堅定。
“咔——”
門被打開,逆光處走進來一個高大的身影。
江止行的聲音緩和了許多,眼神不可察地掃過我身上的傷痕,他無奈。
“你總是要吃過苦頭,才不會做錯事。”
他蹲在我面前,像以前那樣,輕柔地拂去我臉上的血痕,“公主已經(jīng)服藥,好了許多,我也已經(jīng)通知族長,再過幾天,你就該回去了。”
“這些天,你就好好在京城逛吧。”
他就像什么都沒發(fā)生,自顧自地安排好我的行程。
而我只是坐在原地,無言看著他。
原來,我和你之間,只剩下最后幾天了啊。
“小玖?”
江止行竟然浮現(xiàn)幾絲關(guān)切,“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可我只是笑起來,“我知道了,我會好好呆在京城的。”
過后,我們再也不見。
4
時間很緊迫,我立刻一瘸一拐地找到惠陽公主。
她見到我,第一反應(yīng)捂著鼻口,問邊上的侍女,怎么什么人都能放進來?
“我……”
但是我的話還沒出口,心口涌上的血再也抑制不住。
是同心蠱反噬給我?guī)淼膫Α?p> 公主驚慌失措,“啊——臟東西!離本公主遠點!”
她抬頭,像是看見希望的曙光,“江止行!你快過來!這個蟲女吐血了,那血里不會有蟲子吧?”
我的身體很痛,而江止行的回答更令我心痛,他說,“來人,拖下去,不要在這里礙了公主的眼。”
那一刻,我仿佛失去所有知覺,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任由他們將我抬走。
公主給我投來不屑的眼神,她分明不暈血。
而江止行從頭到尾沒有給我一個眼神。
直到我躺在床上,才像是意識回歸似的,抹去自己嘴角殘留的血跡,給自己換了一身體面的衣服。
然后,坐在床尾將自己蜷縮起來。
以前,我會等到江止行充滿安撫意味的擁抱。
現(xiàn)在,我只會等待死亡的降臨。
可是……我命不該絕啊!
江止行如何?公主又如何?誰都不能阻止我活下去!
于是我忍痛去看太醫(yī),又開始探聽公主的行程。
卻得知她要和佛子去姻緣樹求姻緣,還點名要我一起去。
等我反應(yīng)過來時,我已經(jīng)站在了姻緣寺廟門口。
一眼就看見樹下的江止行和公主。
我一時有些恍惚。
因為這里,曾經(jīng)是我撒嬌拉著江止行來的地方。
5
我為他掛上紅牌子,希望姻緣樹保佑我和江止行的姻緣。
而一向不信這些的江止行,也掛了牌子上去。
我至今都不知道他寫了什么。
但我不需要知道了。
因為江止行的身邊已經(jīng)有別人。
而我,也只想要活下去。
公主的話打斷我的思緒,“喂!那個蟲女!你過來!”
她站在姻緣樹下,挽著江止行的胳膊,“等到父皇點頭,我和佛子就能夠成婚了,所以我要你給我們掛個紅牌子,祝我們喜、結(jié)、連、理!”
她后面說的什么,我已經(jīng)聽不清了。
滿腦子嗡嗡作響。
他要成親了?
怪不得這么急把我趕走,是怕我耽誤了婚事吧。
可我早就沒有資格說話了,只能逼著自己把“恭喜”二字說出口。
很快,江止行有事先行離開。
看著他走遠,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里翻涌的苦澀,親手寫下“喜結(jié)連理”掛上去。
可我人落地剛站穩(wěn),一支利箭直直扎在我和公主身旁的姻緣樹上。
“有刺客!”
一片廝殺之中,我和公主被包圍了。
帶著血的刀身反射寒光,直直刺入我眼底。
“哪個是公主?”
“不管!兩個女人全殺了!”
我不知道怎么變成這樣,但是——
我可以趁機取血!
于是我把公主護住,腦子不斷回憶要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取血。
對了,江止行教過我,可以……
怎么我一想江止行,他就真的出現(xiàn)了?
他策馬而來,身后遠遠跟著一大批御林軍。
心一瞬間安定,眼看著他越來越近,我再也忍不住開口,“江止……”
“公主!上馬!”
我的聲音死死卡在喉嚨里。
是啊,我怎么忘了,江止行的眼里早沒有我了。
我就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他猶如天神降臨,闖入劫匪之中,救下他的公主,而后揚長離去。
6
我的腳步下意識跟著向前走了一點,但是下一秒后背就傳來劇烈的痛。
是刺客為了泄憤,狠狠劃了我一刀。
我臥倒在地,不知道在期待著什么,眼神執(zhí)著地看著那匹馬跑得越來越遠。
直到聽見御林軍和刺客廝殺的聲音,我也沒等來他的回頭,我閉上眼。
醒來那個老頭出現(xiàn),他通知我,“你還剩下三天。”
這一次,死亡的威脅讓我不得不先斬后奏,拖著殘破的身軀,來到公主的宮殿。
我借口要告訴公主關(guān)于江止行的事,讓她退散了侍女。
公主漫不經(jīng)心道,“說吧。”
我拿起針就要往她手指頭上扎去。
但我的手剛要抬起,就被人死死抓住,而后那人毫不留情給我一掌,我直接倒在地上陣陣發(fā)暈。
抬頭一看,是江止行安排在我身邊的侍女!
她跪地向公主稟告,“請公主贖罪,奴婢是奉佛子之命監(jiān)督圣女、保護您。”
“剛才,奴婢瞧見圣女似乎要對您做什么,才出手。”
公主氣炸了,“好你個賤人!竟然想要謀害本公主!”
“我定要告訴父皇!”
而我的心涼了大半,充斥絕望。
江止行,你竟如此不信任我。
等到江止行得到消息趕來時,皇上已經(jīng)坐在公主邊上安撫她,冷眼掃過我和江止行,“佛子,這是你帶來的人,你要給朕一個解釋。”
公主也叫著,“我要她死!”
我只能把希望壓在了江止行身上。
但是他還是沒有看我,徑直跪下,“臣懷疑此女子是刺客偽裝圣女,最好立刻關(guān)入大牢。”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那么清晰,讓我聽得清清楚楚。
我趴在原地,僵住身子,像前幾日那樣,被奴婢粗暴地拖下去。
艱難抬起眼皮,我看了江止行最后一眼。
他還是沒有回頭。
7
大牢的環(huán)境比我想象的好,起碼能夠讓我走得體面一些。
我能夠感覺自己的心臟越來越難受,離死亡越來越近。
到最后一天,我?guī)缀踝黄鹕碜恿恕?p> 隱約之中聽見看守的人在說,“佛子和公主的婚事下旨了,皇上竟然真的同意了。”
“估計是刺客那一事,讓皇上真的信了佛子。”
我聽著聽著,笑出了眼淚。
江止行,拿我的命去做你成為駙馬爺?shù)膲|腳石。
你好狠啊。
好在,我要死了。
閉上眼的那一刻,耳畔好像響起,“……接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
“欽此——”
冰冷的牢房里,我的靈魂飄在半空之中,漠然地看著自己的尸體。
不知道等了多久,我來到了江止行的住處。
他邊走邊問身后的暗衛(wèi),“亂葬崗的尸體找好了嗎?”
“已經(jīng)按照您的意思找好了。”
“嗯。”
但這一份平靜很快被打破。
“佛子,圣上有請。”
然而江止行剛剛跪安,皇上第一句就是,“偷襲公主的刺客死了。”
公主就坐在旁邊,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