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以死之人，自然不會提出跟岳依見面。

　　那么就只剩下妻子，亡故的老太太。

　　符棲棲看他一眼，不美妙的心情更加差了。

　　上次見到的岳建宏，身上雖纏繞著幾絲因果黑線與血煞之氣，但都被功德抵消壓下，現在他身上卻明顯不同。

　　被污染了。

　　“你去醫院了？”符棲棲聲音不掩飾的冷淡。

　　岳建宏神情有些慌亂，點頭：“我不放心……就跟著你去了，只有半分鐘，我沒敢進去。”

　　他與普通鬼魂有很大差別，救了一座城，卻也沾染了血腥，是生前實實在在動過刀的人。

　　一般來說，功德足以抵消他刀人的罪孽。

　　可現在，功德被污染，那些因果會無限放大，壓過他滿身的金光，直到吞噬他整個鬼魂。

　　沒想到那只死魚眼胃口這么大！

　　不光吃人時間，還惦記身懷功德的魂體。

　　符棲棲看著埋頭做認錯態度的老人，哪怕瘸腿，他腰背始終挺直著，終究說不出什么重話。

　　“行了，你是值得尊重的人，不必如此。”

　　岳建宏忙不迭點頭，似乎難以啟齒：“謝謝大師，我……還能不能見她一面，哪怕最后一面。”

　　符棲棲無奈，語重心長道：“聽話一點，說好明天來找我的，對不對？”

　　那語氣，好像在哄幼稚園的小朋友。

　　岳建宏害臊。

　　“對，對，謝謝大師。”

　　臨走前還不忘道謝，頗有一番倉促而走的滋味。

　　符棲棲指尖微動，頭疼的捂住額頭，呈思考狀。

　　一直到他走遠，才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

　　她貌似吃了兩頓下午飯？

　　算了，反正也不撐，吃不胖，多吃點怎么了。

　　很快與自己達成協議的符棲棲，抱著紙箱去了公園最熱鬧的地方。

　　廣場舞大媽使用的音箱旁邊。

　　這個點人還不多，音箱被提前放在最中心的C位。

　　女生穿著十分暖和，毛茸茸的兔子鞋，卻戴著綠色蛇形毛絨帽，粉色外套，灰色斜肩布包。

　　東瓶西湊在一起的穿搭感，又抱著寫了兩句狂妄的話的紙箱。

　　是真顯眼。

　　就是路人經過，都忍不住多看幾眼的顯眼包。

　　符棲棲瞇眼啃著白頭蘿卜，被太陽曬的昏昏欲睡。

　　有一些閑著沒事的人湊過來，圍觀女生打瞌睡，其中幾個還掏出手機拍視頻，說著稀奇的話。

　　熊曉霞背著書包從道上走過，她是從醫院回來拿衣服的，耳邊傳來幾聲“算命”“真假”的字眼。

　　她腳步一頓，有些空洞的眼神轉過去。

　　……

　　“多少錢？”

　　圍觀的群眾被三個字驚醒，紛紛看著突然擠進來的女人。

　　穿著保暖的寬大羽絨服，面色泛著蠟黃，頭發隨意扎起來，應該沒有用梳子。

　　看個熱鬧也就算了，她該不會真要算吧？

　　有人認出她，沒忍住提醒：“曉霞，你……可別又被騙了。”

　　熊曉霞像是沒聽見，沉默的拿出手機點開掃碼界面，重復詢問：“多少錢？”

　　人群里，明顯有幾個認識熊曉霞的，皆皺著眉頭，開始指責符棲棲。

　　“小姑娘，瞧你年紀輕輕，可別真搞什么騙人的勾當。”

　　“就是，你有手有腳干什么不好，非想著不勞而獲那是不行的，世上哪有一夜暴富的美夢。”

　　不認識的也只當看個熱鬧而已。

　　唯有兩位主人公毫無反應，無視掉周遭的一切。

　　符棲棲抬頭看熊曉霞一眼，手落到對著人群的手機，翻轉手機收款頁：“你女兒的事我暫時幫不了。”

　　還想勸她迷途知返的人：啊？

　　難道下一句不應該是“給我多少錢，我幫你解決”。

　　只有熊曉霞瞬間抓住重點，她說的是暫時，那是不是……

　　“有什么辦法嗎？要多久，我等不起。”

　　熊曉霞一雙眼里布滿了紅血絲，語速急切充滿期望。

　　反觀符棲棲，不慌不忙的吃著白蘿卜。

　　“不出一周，你若是著急可以先買張平安符，或許能讓你女兒少受些痛苦。”

　　熊曉霞呼吸停滯了兩秒，深呼吸平復下情緒，沙啞的聲音：“好，平安符多少錢？”

　　所有人：哦，在這等著呢。

　　下一秒，符棲棲擺出一根手指：“一塊。”

　　多……多少？

　　直到手機提示到賬一塊！

　　他們都沒反應過來，要知道現在的一塊連買饅頭都不夠。

　　熊曉霞接到平安符后，便緊緊貼在胸口，仿佛抓住最后一絲救命稻草，魂不守舍的走開。

　　她走了，人群的討論卻還沒有結束。

　　有不懂其中緣由的人皺眉：“不會是找了演員在演戲吧？”

　　他也是猜測，豈料話剛出口就被群起而攻之。

　　“瞎說什么！曉霞是我們小區的人，她的事可做不得假！你這小伙子怎么說話的？”

　　“年紀輕輕的，跟誰學的這一套，沒搞清楚別亂說，閉上你的臭嘴。”

　　時博韜是擁有十萬粉絲的主播，平日里就喜歡出門找素材，這會也是好奇，見誤會了也連忙道歉。

　　“我的錯，是我沒弄清楚。”他陪著笑臉。

　　說話人也不在乎，擺擺手讓他不用道歉，只感嘆著。

　　“曉霞也是個苦命人，她女兒聽說得了白血病，這原本幸福的家庭，一下子就破碎了。”

　　“誰說不是呢，聽說她女兒才……六歲，哎……”

　　時博韜疑惑：“那她為什么還想算命，不怕被騙？”

　　要知道算命最容易被騙，而生病也是最燒錢的。

　　“那有啥辦法，沒有治療的空間，治不好了！不只能抓住別的可能性，只要人還在，一切都是希望。”

　　話音落下，人群陷入安靜。

　　符棲棲這才環視一圈：“還有一個小時，看相算卦的抓抓緊，不準不要錢，先算后付。”

　　推銷的話清晰入耳，給人一種她在等熊曉霞來過之后再營業的錯覺。

　　如果優先侵犯利益大多數人都會反感，但先得到價值，再選擇付出酬勞，卻有很多人會心甘情愿。

　　因為得到的價值是他們實實在在能看見的。

　　于是，很快就有真遇見難處的人出頭。

　　“那你幫我算算吧。”

　　正是剛才滿懷歉意的時博韜，身邊沒有坐的，他便半蹲下，笑著問：“介意我錄視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