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年年跟著爹娘一起來到了廣場上,首先看見的便是那艘漂亮的船,船身擋住了晨日的光線,但并不影響她看清它的樣子,實在是漂亮又壯觀,與這個村子甚至與這個國家都格格不入。
之后她注意到了船身前方的兩人。
跟瑞豐村的人比起來,是那么的顯眼。
他們穿著青色打底的長衫,上面繡著紅色的楓葉,外衫是暗紫色的薄紗,繡的卻是白色的楓葉,腰帶也是白色的,中間紅色細繩環繞腰帶一圈,隔著腰飾垂落下兩條紅色的流蘇,腰飾一人是黑色的劍,一人是黑白的太極八卦圖案。
唐年年的第一印象就是,如果這是校服,那么容她拒絕。
兩人都束著冠,發冠上的簪子和圖案都跟腰帶的飾品如出一轍。
都有著一副龍姿鳳表的俊顏,一人面無表情,一人笑意盈然,跟她以前見過的人都不一樣,哪怕是官家的公子也完全比不上的氣質。
看著確實不像壞人,唐年年心想。
唐年年跟著人群站在廣場等了一會兒,看見村長對著他們說了什么,然后那兩人對著村長行了一禮,嚇得村長連連擺手又回禮。
看到這里,唐年年突然覺得大概是她真的想多了,這么有禮的人應該不會是壞人的吧?她不能因為自己是穿越的就總覺得自己身邊應該發生什么,她放松了心神。
“鄉親們好,我們是太玄仙宗的人,我道號青乙,名裴有升,乃太玄仙宗陣峰弟子,他是劍鋒弟子傅何孤,道號陸宥。”裴有升又對著他們行了一禮,唐年年一臉復雜,這話說得,還挺親民?
“因為咱們仙門這次要收很多雜役,所以這次不分年齡只要有靈根都收。”話音剛落,村民就激動的討論起來,誰人不羨仙,有機會自然是誰都想去的。
“這次之所以提前收人也是因此,大家若是有什么疑問現在可以問,一刻鐘后我便開始測靈根了。”
唐年年一聽,就努力的往前靠了過去,一邊擠一邊舉手,“我我我!”
裴有升雙眼含笑的看向唐年年,溫柔得唐年年心都軟了,“小友請講。”
“神仙哥哥,太玄仙宗的人都跟你一樣好看嗎?”唐年年問。
“咳……”裴有升抬手遮住了下半臉,唐年年眼尖的看見他耳朵紅了,唐年年頓時更安心了,“修道者不可迷戀外在形貌。”
“切……”唐年年噘嘴,“那哥哥可以告訴我,為什么我之前都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神仙啊?咱們為什么會忘記呀?”
“這個說來就話長了。”裴有升對著唐年年招手,然后從袖子里拿出一塊布匹,鋪在了旁邊的石頭上,讓唐年年坐到上面,中途唐年年父母瞪唐年年的眼神都快要吃人了,唐年年快樂的無視了。
“這個事情得追溯到大約五千年前,那時候人間界和修真界還沒有分開。”裴有升蹲下/身看著唐年年說:“一旦踏入仙途,整個人生都會改變,可以說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唐年年認可點頭,小說里不都這樣寫的嗎?
“因此很多人為了過得更好,不斷的生育,有靈根的便留下,無靈根的便拋棄,甚至還有偷人子嗣的情況。”他繼續說:“這種情況屢教不止,最終因怨氣四起催生出了無數怨靈。”
裴有升嘆息:“其中一個怨靈入了魔道,他有意識后修了有怨道,但凡有怨,他皆可殺。”
“他很聰明,又是怨靈。”他停了下來,過了會兒才又說道:“總之,直到他屠了一城百姓,各大門派才知道,可那時為時已晚。”
“幾大宗門聯合將怨靈擊殺后,便提出要將此種現象杜絕,最后有一陣法大能提出用陣法把凡人和修者隔離開。”說到這里裴有升臉上充滿了向往。
“這位陣法大能道號春恒,春恒大師集結了十七位陣法大師,耗時五百年研究出兩個大陣。”說到熟悉的地方,裴有升語調都上揚了:“一曰生落無極陣,此陣作用便是模糊人的記憶,僅對未踏入修行的人有效,會讓人忽視修真一事,但是若有人提起,又立刻會記起此事。”
裴有升說:“長此以往,一代接一代,便忘記了起因,除了那些傳承已久的家族,大部分人都只有在我們收徒的時候才會想起來,這便是你們為什么不知道的原因了。”
“那另一個陣法呢?”唐年年問。
“另一個……”裴有升眼里含笑,“那就得等以后才能告訴你了。”
“好叭~”唐年年站起來,“那哥哥我先下去了。”然后戀戀不舍的在父母的瞪視下跑了回去。
唐年年的心算是徹底放了下來。
收人的門派應該是沒有問題的,這都還要有問題,那只能說裴有升是影帝轉世了,而且就算影帝轉世,他也根本沒必要費心思騙她。
那難道要入門后她才開始走劇情?或者她靈根很差,要走草根崛起路線?!
不要怪唐年年想太多,畢竟哪個穿越到修真界的人,不會想當主角呢?
一刻鐘很快過去了,沒有任何人離開。
“那么我便開始了。”裴有升拿出一個圓圓的盤狀物品,又拿出幾塊半透明的石頭鑲嵌到圓盤上,接著他腳下便出現了五行八卦一樣的特效,一座大約兩米的石碑出現在陣中。
唐年年覺得有些神奇吧又覺得還挺接地氣,她還以為她能看見手指一掐嗖嗖嗖就出來了呢。
然后唐年年又見裴有升不知道在石碑上做了什么,石碑下的八卦特效一下子擴散了十幾倍,把瑞豐村所有人都籠罩了進去。
“大家原地稍等片刻,之后身上有白光的請到我身邊來。”他說。
沒過多久。接二連三的的白光開始顯現,唐年年也在其中,乍看之下似乎很多,但直到大家站到裴有升身邊,才發現也不過二十余人。
看到這個數量,裴有升似乎有些走神,一直在觀察他的唐年年發現,他好像有點難過。
“一共二十三人嗎?”他低聲自語,“剩下的鄉親們先回去吧,我這邊還有些事要跟他們說,明天我們才啟程,不用擔心。”
說完他將石碑收了起來,然后招呼著大家上了船。
被選中的人都有些激動,但礙于裴有升和傅何孤在不敢大聲慶祝,只能帶著滿臉的笑容跟著他們走。
到了船上,里面無處不精致,連灰塵都沒有。
大家拘束的不敢亂動,就怕弄臟了哪里。
來到一個寬敞的廳室,大約是什么論事廳一類的地方,滿屋都是茶幾和椅凳。
“大家請坐。”裴有升帶頭坐下,唐年年也大大咧咧的坐下了,剩下的人互相看了幾眼,也拘束的坐下,屁股只敢挨著椅子一點點,讓人覺得隨時都有可能摔下去一般。
“你們一共二十三人,看骨相十八以下七人,十八到三十十一人,三十以上五人。”裴有升說,“大部分都是已知世事的年齡。”
“嘿嘿……”他們咧嘴笑了。唐年年沒有笑,因為她看裴有升的表情似乎愈加沉默了,她覺得肯定有什么不好的事,不然裴有升那樣的人,不會露出那樣的表情,雖然剛認識,但一個人是什么樣的有時候只需要幾眼就能知道。
“接下來我要說的事情,你們可能會很難接受。”裴有升說,“但是必須得接受。”
“您說,您說。”他們大概覺得,只要能修真,沒什么不能接受的,還是表現得樂呵呵的,幾位年長的老人家倒是正經了臉色。
“此次收人,我們之所以會提前兩月是因為我派星辰宮主長庚道君于十日前發現星軌有變動,后起卦推算出三月內,凡間界將有天罰降世。”裴有升低下了頭,唐年年看到他的手握緊了,甚至能看到青筋,“卦象有言:天梯之罪,非道著不可恕。”
“應劫之地,南地有瑞名者,應劫之人,二百三十九人,所應劫數,天雷碎魂。”
“啥意思啊?我沒上過學堂,不太明白,您能說說嗎?”何家嬸子雙手交握,有些不安,這些話聽著就不太好。
“三月內,瑞豐村將被天罰,總計二百三十九人,天雷碎魂,神魂俱滅。”傅何孤說。
聽見這話,本就沒坐穩的眾人有不少跌坐到地上,幾個年紀大的不顧摔疼的身體,連爬帶走的來到了兩人身前,再也沒有之前的拘謹,伸手拽住了傅何孤的衣擺。
“什么?這是什么意思?!神魂俱滅?會死人?我們會死?”問的人很慌張。
傅何孤:“是。”
“二百三十九人,這不是咱們全村的人嗎?我們都要死?”
“是。”
……
大廳里沉默了一瞬間,下一刻便被驚慌的聲音淹沒。
“為什么啊?我們做錯了什么,為啥會有天罰?”
“就是是啊,我爹娘一生行善,怎么就天罰了?”
“怎么就確定是我們了?算命還能算準這東西嗎?不都說算命的是騙子嗎?!”
……
“您說啊!憑什么就要天罰啊!”唐爺爺坐在地上死死的拉住傅何孤的衣擺,臉上眼淚縱橫。
唐年年坐在座位上沒動,她腦子已經一片空白。
“不是你們的錯……”裴有升說,伸手想將唐爺爺扶起來,傅何孤制止了他的動作,他搖了搖頭。
“兩千七百年前,瑞豐村出了一個修真天才。”傅何孤說:“狂闕劍仙沈瑾凌,他飛升時自爆斷了天梯。”
“這跟我們有什么關系?”
“凡事有因果,他造成的因,這個果天道算在了你們身上。”傅何孤又說。
“兩千七百年前的人做的事,讓兩千七百年后的我們來還?這是什么道理?”
“因為天道……”傅何孤制止了裴有升的話。
然后他接著說:“因為天道有損。”唐年年總覺得裴有升應該說的不是這話,“沈瑾凌自爆天梯時天道并未發現有損,所以不曾清算,直至如今。”
“那也說不過去啊……嗚嗚……”
“以前沒想起來就不管我們,現在想起來了就要把我們全殺了嗎?憑什么啊……我們什么都沒做啊……”
“那個姓沈的做的事兒找姓沈的啊,找我們干啥啊,這不是連帶嗎?官老爺都不能這么做,他可是天啊……”
“慎言!”傅何孤大聲呵斥道:“不可妄語。”
唐年年突然懂了,裴有升那未盡的話語。
天道錯了?
所以是天道錯了!
祂錯了還不能說祂,這是何等的霸權。
所以這是專屬于穿越者的待遇嗎?
她不想要了。